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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怕这两块玉牌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与希翼,也是她拯救大庸的一丝希望,苏流萤还是咬牙将玉牌从脖子上取下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玉牌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落入楼樾手掌心的那一刻,让他冰凉的手掌微微一颤。而玉牌上套着的红绳,也刺得他眼睛一痛。
    “如此,我与大皇子真正两清了……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留恋!”
    拿下玉牌的那一刻,苏流萤的心也被拿空了。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感觉完全陌生的男人,心里撕裂般的痛着,面上惨然一笑,扶起地上的陆菁,头也不回的朝马车走去……
    玉牌到手的那一刻,楼樾心里升起了奇异的感觉。
    他低下头,眸光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玉牌,冰冷修长的手指在玉牌上的花纹图文上轻轻抚过,脑子里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稚子稚嫩的声音在问,母亲,这玉牌有什么特别吗?母亲为何这么看重它?
    另一道熟悉温暖的声音回答稚子,因为,这玉牌是母亲留给你未来的妻子,留给樾儿最爱的女人的信物……
    母亲……最爱的女人……
    一时间,楼樾心口像重重击中,沉闷的痛了起来。
    而他的脑子里,也是纷乱快速的闪过许多画像和人声,他拼命想去抓住那些画面和声音,想看看他的记忆里到底藏着谁?
    他最爱的女子又是谁?
    可是,他越拼命的去想,那些画面却逃得越快,一个都抓不住,还炸得他的头痛欲裂,几乎站不直身子……
    许久,脑子里凌乱又破碎的画面渐渐消散,脑子里的炸裂感也慢慢消失,楼樾的脑子里只回响着一句话,那就是,这玉牌,是送给他最爱的女人的……
    那么,这个拿了他玉牌的大庸公主,竟是他最爱的女人吗?!
    楼樾慌乱的朝前方看去,可是,不知何时,前方的马车已悄然离开,静寂的宫道上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马车前的朦朦风灯……
    楼樾的心瞬间空了,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牌,慌乱的上马,想也没想就要继续去追离去的马车。
    可是,见他久久没有回宫,胡狄王已命令承愁亲自领了卫兵寻了出来,拦下了要继续往前的楼樾。
    承愁拦在楼樾的马前恳切道:“殿下,马上就要天亮了,大婚就要开始,殿下还是随老奴回宫去,早做准备,万不可在此时失了礼数……”
    楼樾看着承愁,心里积满疑云,怔忡道:“大监,这玉牌是母亲让我送给未来的妻子的……说是送给最爱女人的信物,它为何会在那大庸公主的手里——堂堂大庸公主,怎么会甘愿做替身!?”
    承愁看着楼樾手中的玉牌,心中一松,笑道:“殿下忘记了,这玉牌可不是普通的玉牌。当年,胡狄内乱,一分为四,先祖皇帝统一胡狄后,将四个地域刻在了四块玉牌上,每一块玉牌都管控住一个地域的政权。而殿下手握的,正是胡狄西北两地,另两块留在太子手中,掌握的是东南两地……”
    闻言一惊,楼樾万万没想到,他手拿的,竟然是胡狄的半壁江山。
    而接下来承愁的话却是让他心里一窒。
    承愁看着楼樾眉眼间的迷惑,知道苏流萤顾及着胡狄王同她说的话,终是没有告诉楼樾一切真相,心里彻底放松下来,恭敬道:“当年陛下找她来隔离殿下与红袖侧妃的感情时,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若要刻意隐瞒,任是精明如皇上,也被她骗了——而如今想想,她愿意当个这替身,只怕是想就此接近殿下,从而骗走殿下身上的玉牌……”
    承愁的话让楼樾心里一滞,如墨的眸光定定看着前方空寂的宫道,心里莫名的生出失望来……
    承愁又道:“所幸殿下英明,在这最紧要关口,拿回了玉牌,不然,只怕得坏事了……”
    楼樾冷冷道:“会坏什么事?”
    承愁见楼樾终是被自己悄然的引开了对苏流萤的关注力,得意笑道:“殿下,此事说来话长,不如老奴陪殿下回宫,边走边说……”
    ……
    马车离开皇都一路朝着胡狄边境而去。
    天明时陆菁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在颠簸的马车里,呼的一声爬起身,见到了木然坐在车窗前苍白着脸的苏流萤。
    “小姐……楼樾呢?!”
    陆菁一说完,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手边的刀,却摸了个空。
    脸一白,陆菁终是想起昨晚之事来,神情间涌起羞愧,更多的却是恨意。
    她再次让小暖将马车停下,悲声道:“小姐,我要走了……我一定要杀了楼樾。等我杀了他,再回汴州找小姐……你多保重!”
    “陆菁,若是你还当我是小姐,能听我一句劝吗?”
    闻言,陆菁微微一怔,却是听话的停下来,静静的看着苏流萤。
    苏流萤眸光淡淡的看着窗外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红日,眸光却失去了光亮,呐呐道:“当年,陆伯是为了什么成为乱党?”
    陆菁眼眶一红,咬牙道:“父亲觉得朝廷政策对百姓太过苛刻,税收压榨,官吏勾结,鱼肉百姓,让百姓苦不堪言……所以父亲与同道的叔伯们要一起反了这个朝廷……”
    “说到底,陆伯也是一条血性的好汉,一心想为百姓做好事,只可惜,他选错了路罢了。”虽然苏流萤是大庸的公主,但她并不介意陆菁当面同她说这些朝廷的坏话,而是幽然道:“那你说,若是陆伯上天有灵,知道大庸就要亡了,知道大庸的百姓要被胡狄的铁骑活活践踏而死,他是会让你继续为了家仇去找楼樾复仇,还是让你帮助我,一起去坚守家园,保护大庸的百姓?”
    陆菁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苏流萤,震惊道:“小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苏流萤回头定定的看着她,眸光悲恸,一字一句道:“如今大庸遭遇罕见的雪灾,不光冬季的作物没有收成,春季的耕种也播不了种,百姓已是饿得连谷种都吃光了。而去年为了北征北鲜,国库已然空虚,根本补给不了百姓,若是长期以往,大庸必起内乱。”
    “内乱一起,胡狄就会趁火打劫,到时,内忧外患,大庸必灭。”
    “而大庸一灭,成千上万的百姓也就没了国,没了家……陆菁,到时沦为亡国奴,你还能找楼樾报复吗?”
    陆菁全身一震,脸色发白的看着苏流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跟我回去吧,和我一起想办法镇守住汴州,胡狄的铁骑晚一天踏入大庸,朝廷就能多争取一点时间,胜算也就会多了一分!”
    陆菁咬牙向苏流萤点头,坚定道:“好,一切都听小姐的。”
    于是,主仆三人不做一刻今停歇的朝着汴州而去。
    而苏流萤在决绝离开楼樾的那一刻,也下定决定将他忘却,因为,她知道她肩负的责任,知道已没有时间再让她去愁苦儿女私情,甚至不想再见到楼樾。
    因为她知道,下一次的相见,就是沙场上的兵刃相见了……
    当第一抹艳阳照进胡狄皇宫高高的宫墙时,整个胡狄皇宫早已一片喜庆热闹。
    虽然胡狄的风俗是晚上成亲,但整个重华宫从早上开始,已是热闹非凡。
    大殿里已坐满了宾客,胡狄王高高坐在上首,楼樾一身喜服,与萧墨一左一右的坐在胡狄王的下首。
    胡狄的汉子粗犷狂野,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整个大殿里气氛异样的欢愉。
    惟剩楼樾与萧墨两兄弟除外。
    楼樾一直紧紧攥紧手中的玉牌,敛眸屏除心中一切杂念与四周的喧哗,默默想将之前在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再次勾挤出来,希望从一星半点中,想起之前所有的记忆。
    而坐他对面的萧墨一直不露声色的默默打量着他,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喝着酒,好看的桃花眼带着三份醉意。
    下一刻,他端起酒杯朝楼樾走去,将手中的酒递到楼樾面前,道:“今日是皇兄大婚。本太子没什么好送与皇兄。听闻皇兄与侧妃娘娘是因胡旋舞结缘,本太子就精挑了一个善胡旋舞的歌姬为皇兄跳上一曲,以助雅兴!”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下首众人的欢呼,连胡狄王都微微颔首,兴致很高。
    楼樾神情淡淡,并无多少欢愉的样子,但也接过萧墨手中的酒一口喝完,沉声道:“多谢太子厚礼!”
    酒一入口,楼樾就发觉萧墨给他喝了这杯酒与他酒宴上的酒味道不太相同,淡淡的,带着点酸涩的味道,但喝下后,他全身却瞬间热了起来,甚至连脑袋都烧了起来。
    太子身边的人立刻下去布置安排,不一会进殿来向太子禀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太子再次起身对胡狄王和楼樾道:“请父皇与皇兄和众卿移步小桃林!”
    楼樾初初被胡狄王接进皇宫住进重华宫时,这里就有一片桃林,也是宫里惟一的一片桃林。
    而当时,在为楼樾选宫室时,正是萧墨提议让他住进这里。
    住进重华宫数月,楼樾还从没来过这片桃林,如今随着萧墨踏步进这里,头脑尚在昏沉中的楼樾,看着一树树灼灼其华的娇美桃枝,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另一片桃林。
    那是一片似乎种在很高很辽阔地方的桃林,抬头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大风从高台上刮过,吹落了一地的粉红,更是让红衣女子的衣裙翩跹如九天玄女下凡。
    桃林很美,她更美,他的心境也很……愉悦!
    楼樾睁大眼睛想从脑海里涌现的零星片断中看清红衣女子的样子,可是,她脸上好像蒙了一层白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尚不及从桃林的记忆中回过神来,耳畔却是响起了欢快急促的鼓跋声,楼樾回神看去,桃林里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高台,一个身着火红裙装的妙龄女子,面覆薄纱,随着鼓点在桃林间翩翩起舞,舞姿曼妙,随着鼓点的密集,身子旋转如飞,如飞天的玄女……
    底下的看客,都鼓掌为红衣女子喝彩叫好,一时间,整个桃林里掌声雷动,鼓乐升天,将侧殿里的女宾以及今日的新娘子都惊动了。
    然而,不论耳边如何的喧嚣,楼樾的内心却异常的镇定下来,脑子里同样有一个红衣少女踩着欢快的节拍旋转飞舞着,在他的心里为他独自跳着美妙的胡旋舞……
    掌心紧紧的握着那对玉牌,随着脑子里那道红色身影的旋转加快,楼樾脑子里越来越痛,仿佛有太多积存下来的东西要从脑海深处暴裂出来,有太多人和事从脑子里崩出来。可此时,他什么都不顾,也什么都不想,只想追寻着那道红色身影,他一定要抓住她,看清她的样子……
    萧墨就坐在了楼樾的身边,他也无心桃林里歌姬的舞蹈,只希望方才给楼梯喝下的解药能解了焚情香对楼樾的记忆的禁锢,让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重拾记忆,想起苏流萤来——
    原来,萧墨曾私下问过亲信太医,知道楼樾是脑袋受到撞击,脑子里留下淤血没有消除才让他暂时失去了记忆,只要淤血消除,他自然会想起以前的人和事。
    可是,后来他脑子里的淤血消除了,萧墨特意安排他与苏流萤在宫道上见上一面,却还是没能唤醒楼樾的记忆,萧墨不由怀疑,是不是红袖私下给他服了什么药物,让他忘却前尘往事的药物。
    经他秘密调查,却是发现了楼樾每日床头焚的香竟是胡狄的禁香焚情香……
    给楼樾喝下解焚情香的解药,再精心为他布置了桃林的一切后,萧墨不比楼樾轻松,他密切的关注着楼樾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敛目痛苦的样子,萧墨的掌心不觉都沁出汗来,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帮他恢复记忆……
    ‘咚!’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落下,楼樾赫然间重新睁开了眼睛,迷蒙的眼睛里闪现清明,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光里荡漾着汹涌的暗波,冷冷的看着眼睛的一切,神情间却是涌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与悲痛。
    看着他的样子,萧墨心口松下半分,正要上前试探他,看他是否想起了之前的人和事,楼樾却是突然身子直直往后倒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突兀的倒在了地上,再次昏厥了过去……
    眼看大婚就要开始,新郎却晕厥不省人事,顿时,好好的婚礼乱成一团,也无法再进行。
    当红袖穿着美丽的凤冠霞帔赶到桃林时,看着昏倒在地的楼樾,再看到桃林里的高台和红衣舞姬,以及方才隔得那么远都听得清楚的鼓乐之声,红袖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光不由迟疑的看向一旁的太子萧墨。
    萧墨冷冷的回视她,当着众人的面冷冷道:“红袖侧妃,看来要请天师重新帮你与皇兄看一看生辰八字——看你的合格是不是与皇兄相克!”
    红袖没想到楼樾刚刚晕倒,萧墨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由震在当场,惨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众人散了后,楼樾被抬进了寝宫,胡狄王心急如焚,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招进重华宫为楼樾诊治,下严令务必让楼樾尽快醒过来——
    因为,胡狄王刚刚接到密报,大庸境内因着雪灾已起内乱,而手执兵符大军的南滇王顾校已在大庸南部密谋起兵叛乱……
    胡狄王预料不用多久,南滇王就会攻上京城,与景铭帝决一死战。
    届时,他再出兵,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大庸江山!
    所以,这个时候楼樾一定要早点醒过来,带着胡狄大军扫荡大庸!
    可是,这一次不论太医用何办法,楼樾却是迟迟没有醒过来……
    整个重华宫一改先前的喜气洋洋,变得一片死寂,连那四处悬挂的大红灯笼和囍字都格外的刺目。
    而萧墨说到做到,真的找天师去算楼樾与红袖的生辰八字,得出的结论却是红袖克夫!
    胡狄王见楼樾迟迟未醒,终是相信了天师的话。
    一怒之下,胡狄王本是想直接将红袖赐死,但看在她曾救过楼樾性命的份上,最后赐哑药毒哑了红袖的喉咙,让她不能再开口说话,撵出宫外……
    ☆、第153章 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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