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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谦将陈宾亲自上门暗示的事情告诉了徐菁,喜悦地道:“我们两家关系亲近,他才亲自来提,其实我内心也是愿意得很呢。烨柏这个孩子也是少年进士,上进得很,只可惜婚事上和扬波一般坎坷了一点,从前定亲的表妹病逝了。他性格温文,一丝不苟,孝顺谦逊,平素也不贪恋女色……”
    叶谦越说越觉得,没有哪里不好。
    徐菁听他转述,也喜道:“我忧愁了许久,好姻缘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真是佛祖保佑。”
    叶谦颔首道:“你把此事细细和扬波说了,这种时候不能害羞,最好是安排个日子,找个由头让他们见一面。”
    “我知道了。”徐菁说罢又提醒他,“此事别人不知道吧?”
    叶谦:“只有大哥知晓罢了,不必担忧,而且大哥也说烨柏没什么不好的。”
    徐菁就更放心了,叶诞常年在京,他若是都赞成,那陈家的小郎君必然是极好的。
    可惜叶诞也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反而成了极力赞同。
    转过头去,徐菁找到温澜,又把这位陈公子的条件细细转述了一遍,她原本是极为兴奋,但是看温澜神色淡淡,自己的语气也不禁越说越往下落,最后甚至有点不确定了,“……这个算青年才俊吧?”
    温澜见她不确信的样子,失笑道:“自然算的。”
    徐菁松了口气,面带喜色地道:“那你看如何?”
    温澜手指在茶杯边沿摩挲了一会儿,面上现出思索的神情。
    徐菁小心劝道:“陈家公子头前那位未婚妻急病去了后,到如今房内也没纳妾,一心扑在公务上,虽说可能有些不解柔情,但读过书做了官,明事理,嫁人还是嫁品行……”
    正如温澜对叶青霄所说的,陈家挑不出错处,她若一径拒绝,却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淡淡道:“晚些时候见一面再说吧。”
    徐菁陷入狂喜中,虽然自己也觉得陈烨柏很适合,但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应下时她还这样狂喜,大概是之前就惴惴不安,总觉得女儿不大想成亲的样子。
    徐菁走了后,虹玉便有些激动地道:“先前咱们也撞见了陈家公子,他倒是像对姑娘有意,没想到真有意求娶。”而不是夫人所说的什么不解柔情。当然,并不是说陈烨柏表里不一,只是那样子愣得很,好似对姑娘一见生情了。
    温澜面色也未变,不以为意。
    移玉在旁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可千万不得上外头学舌,否则有损姑娘的名声,显得不端庄了。”
    “我理会得!”虹玉用力点头,“哎,那咱们得好好看看,见面那日姑娘怎么穿戴……”
    虹玉心里大约已在想象姑娘穿嫁衣的模样,还未反应过来,她家姑娘和移玉都冷淡得很,仿佛求娶的对象不是自己。
    ……
    温澜坐在勾栏之内的高台上,下方场内正在进行相扑角逐,周遭皆是助威之声,独她一人异常冷漠。
    她原本是出门与叶青霄见面,这次叶青霄终于清醒了,把她约在瓦舍,只是到现在,温澜也不肯和叶青霄说话。
    叶青霄坐在旁边,一脸不快,几次想要和温澜说话都被她按住了,只知道专注地盯着下头看,到底相扑有什么好看的?
    台上的相扑终于分出高低,喝彩声四起,也有些观者下了高台,准备去瓦舍中其他处看看热闹。温澜也站了起来,“走吧。”
    叶青霄发愣,跟在后头走出去几步,说道:“去哪儿啊,找个地方坐着不行吗?”
    “先看看,晚些再说。”温澜淡淡道。
    只见温澜把他带到了演傀儡戏的地方,上头正演着牛郎织女的故事,温澜挑了个角落坐下。
    叶青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哎呀,他可是要来问温澜陈烨柏的事情,听说温澜竟然同意了和陈烨柏见面,把他给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想起那天晚上温澜和他说推拒陈家有些难办,他没想过温澜会办不成,再说,温澜怎么可能嫁人。
    所以温澜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叶家潜伏够了,要趁机去陈家?他都不敢置信,一下想着这样肯定会被拆穿,一下又觉得说不定温澜真有什么法子瞒住。
    如此思来想去半晌,叶青霄忍不住把人给约了出来,要质问清楚。
    这,这……他们和陈家是世交,怎么能让温澜顶着叶家姑娘的身份骗人!
    原本满肚子的质疑,这会儿忽而都说不出来了。
    叶青霄想着,平素温澜尽忙些公务,说不定也没时间到瓦舍来消遣,是不是趁这个机会,同他一起看看戏。若是如此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满足她……
    不过牛郎织女这戏,太过儿女情长了,没想到温澜喜欢看这种。叶青霄偷偷去瞄温澜,只见她正认真盯着前头,虽是一身男装,却收敛起了气势,只难掩清丽,怪道从前会被猜测也是内侍。那眉毛与眼睫一般是浓黑的,更衬得瞳色有几分浅,嘴唇却不点而朱,肌肤雪白细腻,领口露出来的一截脖颈也是细白修长。
    叶青霄也没察觉到,自己几乎都盯着温澜看了。待到戏演完了,大伙儿开始叫好,他才回神。心想,也不怪我走神,平素哪能见到温澜如此安静的模样。她若不说话,平心而论,还是有几分惹人爱的。
    叶青霄为自己这个念头有点羞耻,低着头跟在温澜身后,温澜又把他带去看杂耍了。
    那杂耍一人立起一高高的杆子,叫一小儿爬上去,小儿灵巧地往上,一直爬到瓦舍顶,从空格处继续往上,直到大家都瞧不见了。
    杂耍艺人道:“我这杆子往上可自涨,顶着青天,我家小儿顺着杆子,到天上偷些蟠桃来与诸位贵人。”
    他在杆子上弹了几下,片刻后,竟果真有一块丝绸抱着物什,栓在杆子上滑了下来。
    打开丝绸包袱后,里头赫然是三个鲜桃。
    众人当即鼓掌喝彩起来,争要鲜桃。即便知道这是把戏,讨个彩头也好。
    叶青霄微红着脸问:“你要不要吃桃子……”
    温澜这才慢慢转头看他一眼。
    叶青霄顿时赧然,咳了一声道:“讨个彩头。我看见这个,倒是与那位庄道长的把戏差不多,难怪你说他们只差在口才上而已。”
    看那杂耍艺人,嘴皮子虽然流利,但讲话朴实,身上也没什么仙气。
    “不必了,拿了桃子还得给赏钱。”温澜道。
    “难道你还缺那几个钱?”叶青霄忙说,“我来给就是了。”
    温澜忍俊不禁,“真不用,走了,四哥。”
    叶青霄心底嘀咕,那来瓦舍玩儿,什么也不买,有什么意思。
    温澜就这么领着叶青霄在瓦舍里转悠了一个多时辰,才意犹未尽地向出口走。
    叶青霄也颇为尽兴,手里还拿着个面人儿,是温澜方才叫人给捏的小狗,看着倒也可爱,被她转手送给了叶青霄。
    “对了,那个……”叶青霄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讷讷开口。
    还没等他说完,温澜已大步走了出去。
    叶青霄正是疑惑之际,便见温澜伸手拦住了两名麻衣少年,微微躬身,嘴唇张阖,不知说些什么。其中一名少年侧头,那侧脸看着倒是十分熟悉,一时又说不上来。
    ……
    “小少爷,在瓦舍里耍了个把时辰,还是回家吧。”温澜拦住了少年们原本要去的方向,温声说道。
    那两名少年一见着她,都满脸惊讶,还夹杂几丝喜色。
    “温、温大哥,你怎么……”
    温澜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少年立刻不说话了。
    这时候叶青霄也走了上来,与两名少年打了个照面,差点吓掉,这与温澜对话的少年,分明是东宫太子!
    太子身边那少年也生得白皙娇嫩,虽然脸生,可瞧他与太子手拉手,身份必然也不一般。
    太子变服出宫,身旁竟然一个侍卫也没有,想到他们一直走在自己二人前头,叶青霄忽然间好像明白温澜为何不说话,而是一处处转悠,必然是在暗中跟着太子护卫啊。
    所以温澜不是找他一起耍。这念头在叶青霄心中一闪而过,充盈着淡淡的失望。但因东宫在此,他也无暇细思。
    “……民间勾栏中鱼龙混杂,公子怎来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叶青霄也不敢当众喊破东宫的身份,只能含糊劝道。
    太子赵琚看着叶青霄有几分面熟,加上这口气,定然也是朝中官员了,何况与温澜一道的样子,便随意地道:“我带沁沁出来玩儿,到了时辰就回去,没事的。”
    一听“沁沁”,叶青霄立刻知道另外一个少年的身份了,背上的汗更加多了,另外一位是当朝首相的孙女,太子妃吴沁啊。这就彻底明白了,小夫妻变服出宫,游戏人间。
    反正,他现在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温澜是怎么还有心思给他买了个面塑狗狗……
    倒是太子妃看见他手里的面人儿,把自己手里的周瑜面人儿也举起来,乐了乐。
    温澜叹息道:“公子此举实在不妥,瞒着家仆出来,天色已晚您还往太和桥走,可是要去逛夜市。倘若事发了,老爷饶不了家里人。”
    赵琚带着几分心虚地低头,“温大哥没有告诉别人吧。”
    温澜怎敢,她实在不放心,半道发现后就只能自己盯着,“只有我与叶寺丞知道罢了。”她此时心情十分复杂,虽然太子偷跑出来,但既然能安排逃脱那么些皇城司、禁军护卫的耳目,也是才智过人了。
    叶青霄心底却是有点惊奇,因为太子与温澜极为熟识的样子,甚至比普通臣属要亲厚多了。但想想倒也不意外,太子乃储君,皇城司是天子耳目,是皇家最心腹得用之人,温澜又是陈琦培养的义子,再加上温澜的能力,不亲厚才怪了吧。从这些日子来看,叶青霄知道温澜愿意,是能叫人喜爱的,何况皇城司只是对臣民来说讨人厌,对天子却是手中利刃。
    “温指挥……温大哥,是我叫琚哥哥带我出来的,我们这便回去了。”吴沁看温澜冷着一张脸,撒娇地拉了拉她的手,“你,你千万不要同人说呀。”
    赵琚眼睛一转,说道:“嘿嘿,温大哥肯定不会说的。”他刚刚忽然想到,温澜明明去外地与亲人团聚了,怎么还在京师。此事连他也不知道,那定然是秘不可宣的。
    温澜好笑地看了他们两眼,“好了,我送二位小少爷回家吧。”
    她一转头,便看到叶青霄正瞪着自己的手看,忽而醒悟,方才太子妃拉了拉自己的手,怕是被叶青霄看见了,难怪一副见鬼的样子。
    “先走吧。”温澜低声道。
    叶青霄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她身后,心头感觉极为复杂。
    所以,温澜虽然未正式做过内侍,但真的净过身啊……
    第33章 便宜
    温澜自小因缘巧合被陈琦买下后,在皇城司待到如今,守卫过宫门,也做过给诸殿洒扫、巡察的差事,官称即是约拦亲从官、护门亲从官,等大些后,还做过教阅亲事官,也就是专司训练兵卒。早在她还守殿门时,就与东宫相识了,那时赵琚还是个孩童,但心地纯善,待宫人极好。
    陈琦宠信她,不计其女儿身,只看能力,特向陛下求情,后来随着温澜年纪渐长,掌权日重,储君也知悉了她的身份。
    陛下为让赵琚熟悉政务,包括如何伺察百官、民间之事,皇城司时而会去讲解京中百态。
    因得子甚晚,陛下也急于扶持东宫,早早为他订下亲事,十三岁便与太子妃成亲。温澜记得,两人定亲时还是两个小娃娃,便是后来成亲时,看着也像过家家一般。
    再想想梦中,赵理谋反,吴沁的祖父守在殿前,宁死不从,惨死刀刃之下,温澜来不及相救,只狼狈地将赵琚带走。赵琚哭得双眼几乎瞎了,他抱着温澜的手,求温澜把吴沁救出来。可是温澜没法告诉他,吴沁已经在反贼相逼下自刎……
    梦中的情形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与赵琚、吴沁携手露出笑颜重叠,温澜吐了口气,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
    眼见已到了御街,接近皇城,温澜避开叶青霄,叫住了赵琚,“两位小少爷,今日遇到我的事情,切勿对他人言说。”
    赵琚沉吟片刻,“连阿爹也不能说么?”
    温澜眼神闪烁,赵琚问到了点子上。
    赵琚看着她,想了想道:“那你何时能报事?”
    他相信温澜,就像陈伴伴之于阿爹一样,若是连温澜他也无法信,那么偌大的京师,他也不知道该叫谁替自己办事了。
    温澜与赵琚有一丝默契,她知道赵琚大约也感觉到她隐身在京内是要察事,低声道:“归期未定,来日必集卷呈于案前。”
    赵琚比温澜还矮上一些,仰脸道:“我等着。”
    温澜抱拳一礼,又对吴沁道:“沁少爷……”
    她对女子总是柔和一些,才说了几个字,吴沁已吐了吐舌头,说道:“这次已玩了尽兴,日后不敢了。”
    温澜失笑,“出门总是要带护卫的,若喜欢瓦舍艺人,尽可以宣到府上去。”他们正是贪玩的年纪,因此温澜也不多说,免得他们心底反而更愿意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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