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竞回答:“因为你不肯戴铃铛。”
季星凌略略一闷,这怎么还惦记上了。
青丘幼儿园里,九尾狐幼崽们排排坐,正在听能言龟老师讲课,讲契诃夫和实践哲学理论,《库页岛旅行记》揭露了专制统治下俄国社会的残酷现状,市场经济席卷全球时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关注宏大的人类社会历史过程及其规律性,还有满黑板的微积分,极限理论导数和微分。
一教室的雪白幼崽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睡,因为担心狐狸姥姥不给零食吃,只好拼命睁大求知的眼睛。
能言龟老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山海域了,他一边讲课,一边忧心忡忡地想着,原来人类社会的学前班已经在教授牛顿和莱布尼茨建立微积分的出发点是直观的无穷小量了吗,那这么多年,自己一直给小狐狸们上幼儿古诗词和看卡片识动物,岂不是很误狐子弟?
林竞吃完饭后,惦记着逗九尾狐……不是,给小九尾狐上课,也拉着季星凌跑来幼儿园。结果刚好赶上大龟老师在分析《普里希别叶夫中士》里主人公的特性,季星凌听得都愣了,各种怀疑麟生,我不在青丘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旁边的小林老师看着黑板上的定积分也很惊呆:原来九尾狐族从小就学这些的吗而我妈居然还给他们带了《宝宝撕不烂的ABC字母书》做礼物,这下要怎么办希望老师还没有发下去,我得想个办法把行李箱抢回来。
能言龟老师余光瞥见教室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如释重负地让出讲台,走了。
九尾狐幼崽们集体看向龙血树林老师,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对立刻放学的渴望。
季星凌用胳膊肘一捣林竞:“去吧,他们都在等着上课。”
“……”
林竞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青丘五岁就要开始学斯托克斯公式。”
季星凌诚心回答:“实不相瞒,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斯托什么的公式,是什么玩意,和俄罗斯文学有关系吗?”
林竞:“……”
季星凌解释:“我是在蓬莱上的幼儿园。”
林竞硬着头皮上讲台,接着讲了会儿契诃夫,为了不丢人,还强行加赠了托尔斯泰和普希金。
“呼呼。”睡着一只。
“呼呼呼。”又睡着一只。
在90年代中期俄国强大的工人运动里,一群幼崽睡终于招架不住这激情澎湃的革命浪潮,零食不吃就不吃吧,睡觉要紧,实在困得不行。
季星凌叫来生活老师,把弟弟妹妹们抱回去睡觉,并且及时安慰小林老师,不是你讲得不好,是他们不识货,我就听得很如痴如醉,哎你再说说,刚刚那什么斯基的乡村劳动……还是乡村日记来着,讲什么的?
备受打击的小林蔫头蔫脑:“求你别说话。”
大少爷笑嘻嘻揽住他:“别郁闷了,走,带你去看星星。”
人口几千万的锦城是看不到横贯银河的,林竞本来打算在高考后和男朋友一起去冰岛去西藏,也因为妖怪证的考试而没去成,虽然你星哥可以裹着雷电“轰”过去,很酷,但来回折腾也很累,不怎么舍得,所以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留到以后再说。
此时夜已经深了,整座山庄都静谧安宁。
季星凌拽着林竞的手,把他拉上矮丘。
厚厚的银色草叶铺成毯。
夏日风轻花香,两人并排躺着,一起看头顶的壮阔星河,手也牵在一起。
气氛都这么好了,不亲一下实在说不过去。季星凌撑着半坐起来,还没等凑近,就被林竞一把捏住嘴,提醒:“这里到处都是妖怪!”
“那我们回去。”大少爷伤疤一好就忘疼,已经把十八岁生日时预约进行成人活动结果光荣沦为保姆的悲惨场面抛到了脑后,但你林哥没忘,不仅没忘,还有点PTSD,总觉得回房后可能又会紧张两无言,疯狂吃草莓,遂无情拒绝,躺在草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看星星好,我就爱看星星。
季星凌欠兮兮地,又揪下一根草叶逗他:“不如明天别上课了吧,我带你去灵湖里游泳。”
“不行,我都答应姥姥了。”林竞侧过头,“但我都不知道要讲什么,你去给我弄张课程表好不好?还能提前做准备。”
季星凌本来想说一个幼儿园课程有什么好准备的,结果想起白天看到的莱布尼茨,主动闭嘴:“嗯,我帮你问问。”
红砖老宅里,能言龟老师也正在和狐狸姥姥说上课的事。你们知道的姥姥她年纪也大了,完全听不明白积不积分,只听懂了青丘的幼儿教育和人类社会存在差距,于是招来九尾狐族的年轻人们一起商量,最后大家得出结论——现在崽崽们的课程安排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龙血树小老师,又或者说小树也没错,主要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所以不太能弄明白,并不是每个小崽都能在五岁就研究dx、dy和∫。
于是散步归来的小林老师就被无情通知,从明天开始不用再去青丘幼儿园上课了。
林竞忐忑心虚,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教学方式有问题:“为什么?”
生活老师笑容满面地回答:“因为明天放假,后天也放假。”
林竞头顶上“刷”亮起小灯泡,幼儿园放假,漫山遍野的小毛球,这是什么快乐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