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靠近他,提高音量:“丁言!丁言!快醒醒!”
过了好几秒,金绿色的树终于有了动静,树须软软地颤了颤,仿佛人类慢慢睁开眼的样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等等,我拿纸笔给你。”她匆匆转身,取了纸笔过来,贴到树须上。
许久,那根树须终于卷起了笔,姿势很虚浮无力地,在纸上落下几个字:[把灯拿开]
温小良:“……”
闹半天是灯太亮了?!
“真是,还以为你怎么了!”她抱怨,心里却着实松口气,正要起身把灯移开,却忽然觉得不对,如果只是灯光的问题,丁言完全可以用树须把灯推开,不必等她过来才支使她。
他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连推开灯盏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转头看向丁言,只见他已经松开了笔,树须重新垂落地面,整个人软弱地躺在沙发里,原本还算笔挺的枝叶,现在看起来恹恹的。
他究竟生了什么病?
她对植物学颇有研究,可“远古奥丁树人”这种植物距离现在的年代太过久远,她也只在书上读过关于他们的少许资料而已,连“了解”都称不上,更不可能为他们诊断病因了。
她试着在脑中联结人工智能,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些天太消极怠工,丁言黑化值始终居高不下,所以人工智能现在也闹起了脾气,任她千呼万唤,它始终装死不应。
求援无果,温小良恨恨地骂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丁言: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它又掉了一圈叶子。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既然都是植物,总该有些共通之处!
这么想着,温小良开始观察他枝叶上的红斑,又看了看他其他体征,发现他体温似乎有点高。
回想起白天几次接触,他的枝叶都是阴凉凉的,就和平常的植物一样,可现在,她摸上去,竟然有点暖手。
难道树人也会发烧?
她又在他树冠里摸了一通,不知摸到哪个地方,他忽然颤了颤。
她精神一振:“是这样吗?这里疼?”
手退回刚才掠过的地方,她又摸了一下,像按到什么开关似的,金绿色的树又是一阵颤抖,仿佛人类在呻|吟一般。
温小良心里有数了,她仔细地感受了一下手下的部位:那似乎是一条树须,温度明显比周围高,甚至到了有点烫手的程度。
这么说,很可能病灶就在这条树须上?
她立刻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两只手拢住那根树须,轻轻往外捋。
她一面捋,金绿色的树就一面发颤。他身上其它树须像是受到了某种震动似的,呼啦啦地扬起来,但又不像是想要攻击谁的样子,倒不如说,像是因为树须的主人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所以树须才跟着混乱失常。
等温小良把那根树须捋出来,其余的树须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软乎乎地垂下来——刚垂下来又呼啦地扬了起来,因为女人的手又开始摸那根温度特别的树须了,边摸边说:“这根树须的颜色好奇怪,暗红色的……唔,上面的皱褶也比别的树须多。”
她以学者医者的研究精神,一只手握着树须,另一只手从树须的底端,一寸寸地,往树须的根部摸索,念念有词:“温度在三十度左右,对树人而言这个温度应该非常高了。……树须外表有些乳白色的液体,糟,难道是树须里面有伤口所以感染化脓了吗?”
她有点紧张地抬头看向他:“你现在感觉怎样,这根树须觉得疼吗?”
金绿色的树静了半响,然后缓缓地,抖了抖左边的叶子。
“不疼吗?”温小良有点奇怪。这条树须病变得这么厉害,她以为疼痛是免不了的。
难道是她按的地方不对?
手重新回到了树须底端,她往下按了按:“这里疼吗?”
丁言不动。枝叶里透出一股“我已经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觉不到你也别叫我”的颓丧气息。
温小良感受不到他的颓唐,一个劲地追问:“嗯?疼吗?不疼就抖抖左边的枝叶。……该不会疼得没有力气动了?”
久久,左边的枝叶终于抖了抖。
温小良满意了。“嗯,那这一块儿没问题。”
她的手往上移,摸了摸,按下:“这里呢?”
丁言一动不动。温小良稍微加重了点手劲,他浑身一颤。
温小良关切:“怎么样?疼吗?”
久久,他抖了抖左侧的枝叶。
这个动作里其实包含了类似“我已经忍到极限你再动我就不客气了”的意思,可惜温小良虽然精通植物学,可她毕竟不懂树语,所以她只是很正直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把手往上移了半分米,“那这里呢?”
丁言没反应。
“怎么又不动了……究竟怎么了?你还有力气吗?要不你直接用笔写……咦?”
忽然数十条根须都围了过来,牢牢地缠住她的手。这些不久前还奄奄一息的树须们,条条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抓住她的腕,带着她的手,往那根温度异常的树须上反复地捋……来来回回,上上下下,进进出出……
温小良起初愣住了,回过神来,若有所悟:“这样你会舒服点?”
丁言不理她,继续带着她的手,做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
温小良明白了,这样做确实能缓解他的痛苦。
她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好了我明白了,你松手……松树须,我自己来。”
第25章 chapter .25
“这样怎么样?”
“力道重点?轻点?捏一捏?”
“越来越红了啊……唔液体也越来越多,这应该是好现象?”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肿起来了……嗯,确实是比之前肿了些,哎我这样揉真的没事吗?要不我还是先停手,找点药膏过来给你擦……咦?要继续吗?好吧我来,树须松开。”
……
“好了吗?”
“……还没好吗?……嗯?要快点吗?行我知道了,你松手,我在给你治疗呢,你乖乖躺着。”
……
“哦,软了。”
丁言也软了,瘫在沙发里,几十条高高张扬着的树须垂了下来,飘带似的蜿蜒了一地。
温小良松开了那条变成金红色的树须,看着手里的乳白色液体,嗅了嗅,嘀咕:“闻起来不像是炎症导致的脓水……究竟是什么……”
丁言微微一抖,树叶发出簌簌声,引起了温小良的注意:“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哦,给你纸笔。”
金绿色的树静了好一会儿,伸出树须,卷起了那只笔,在纸上慢慢写下——
[好多了]
温小良放了心:“那就好。”想了想,“我觉得你会生病,还是和你今天没吃东西有关。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复合肥……”
她说着就站起身,丁言顾不得自己手软脚软,赶紧探出两根树须揪住了她,免得她真的端出一碗复合翔逼他吃。他一面拉住她,一面用树须缠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我会光合作用,不用吃那个]
写好了,把本子举到她面前,温小良扫了一眼,皱起眉:“但你不是嫌灯光太亮吗?”
他顿了顿,[现在觉得有灯挺好的。]
温小良笑了:“好吧,看来我的治疗还挺有效的。”
丁言缠着笔的树须颤了颤,然后才写下:[嗯,谢谢]
温小良一脸欣慰:“仔细一看,你身上的红斑也消了呢,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我刚才还在想,如果治疗没效,我就要劝你把这条树须截肢了,免得感染其他树须。”
哗啦啦啦!
金绿色的树簌簌地抖!
温小良笑起来:“紧张什么,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截肢什么的也用不着了。”
丁言:……
温小良忽然想起一件事,神情一肃:“对了,我得去看看小唯和陆常新,万一他们也病了……”
她立刻就要转身往外走,却发现自己还被树须牢牢缠着,拍了拍树须:“松开。”
金绿色的树静了静,然后它的根须落到了地上,树身也离开了沙发,站起来。
温小良有点诧异:“你起来做什么?病刚好,快躺回去。”
[我陪你去]
“嗯?不用,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陪你]
“……好吧。”
一人一树结伴上路,在屋里找了一圈,找到了在玻璃缸里吐泡泡的绿尾巴人鱼。
温小良:“小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刚被治疗过的某树,在她后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人鱼。
夏唯把脑袋探出水面,脖子以下仍泡在六十度的热水里,两颊透着粉晕:“没有,热水很舒服。”
某树悄无声息地收敛了杀气。
温小良:“那就好。对了,你有看到陆常新吗?”
“晚饭后他就出去了。”
“出去了?真是的,这种时候……别乱跑啊。”
她转身往外走,丁言跟了上去。两人到了门口,温小良拦住了丁言,说外面太乱,他这样弱不禁风的植物一出去,根本羊入虎口。
丁言当然不肯,当场演示了一下用树须洞穿墙壁的技艺,温小良妥协了,但她还有一个要求:他必须紧跟自己。
其实不用她说,丁言也绝不肯离开她的。
防的就是她和陆常新独处!
一人一树出了门,往走走了千来米,忽然前方传来了爆炸轰鸣声,接着一声巨吼响起,紧接着,满月的苍穹下,突然出现了一只二十层楼那么高大的怪物。
温小良一呆,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护住了丁言,眯眼朝那怪物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