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会这种人, 真以为读了几本书就了不得了,过日子莫非就是会作几首酸诗就成了的?”吴夫人道, 毕竟这不是她们擅长的东西, 若只是平常瞧瞧热闹便是罢了, 这杜嘉月明显就是别有心思, 她心里惦记着别人的委托,不希望蔡小满被刁难。
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若传出什么不妥, 以后在京中行走也会不顺。
蔡小满感激吴夫人的关心, 不过看这情形并不是她退一步就能成的。之前得知杜嘉月的时候, 她还想着兴许对方不至于那般下作, 她总是不希望以最大恶意去揣摩别人, 希望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东西。
不过看杜嘉月现在的表现, 显然不是这般。这个女人不管是什么来头, 都不是个善茬。古代的男子虽然可以正大光明的三妻四妾,可正妻只有一个,其他不过是不入流的妾室。
想要抢占正妻之位的人, 令人所不齿。杜嘉月却不以为意,之前被拒绝还不甘心,如今还要把她这个正妻踩到脚底下才甘心。
果然,其他人纷纷准备着一展才艺的时候,杜嘉月却并不着急,她深谙压轴的人才能带来最大的震撼。她带着浅浅的笑意,宛若对这一切很是不屑,又好似胸有成竹一般。
她不仅没有避讳,还大刺刺的走到蔡小满的跟前,道:“不知夫人想要为这美景作何留念?”
大家伙虽然忙于准备秀自己的才艺,可依然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谁都没有想到,杜嘉月竟然如此大胆,竟然直接找上顾探花的夫人。
毕竟杜家想要与顾怀瑾结亲,结果被拒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这种事不少,榜下捉婿是美谈,不成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当做热闹而已。
可杜嘉月与普通女子并不一样,她因为才气而傲气,按理两人应该避开才对。尤其顾怀瑾的妻子不过是市井人家出身,虽然不像传说中那般丑陋粗鄙,可到底身份太低,竟然如此维护,这也是一种打脸。没有想到杜嘉月会主动找上去,惹来不少人瞧热闹。
杜嘉月说得委婉,可谁都明白这话是逼着蔡小满也要露一手。宴会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展现才艺,可被这么询问,若是推辞就显得不妥了,坐实了传言里新晋探花夫人毫无长处的流言,对于刚想要打入这个圈子的蔡小满来说十分不友好。
“我们就是来赏菊的,哪里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幺蛾子。”吴夫人开口道。
杜嘉月摇头道:“吴夫人这话说的不太妥当,就连郡主都出了彩头,莫非吴夫人觉得郡主也在胡闹?”
“我何时这般说了,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尽是会胡说。”吴夫人恼道,她并不是个嘴笨的,从前在家里也是有名的利嘴。可到了这里,很多话不能说,倒是让她不会说话了。
杜嘉月只是微微笑着,目光并未从蔡小满脸上挪开:“若是夫人觉得为难便是罢了。”
“让我作诗什么的还真是不会。”蔡小满笑道,一脸坦然。
承认自己不会的东西,总比弄虚作假来得好。
“也不限于作诗,作画、弹奏、女红等等好女儿家从小学的东西皆可,不过是为了不辜负这世间难得美景而已。”
杜嘉月这话就明显就十分恶毒了,若是不露一手,岂不就承认了不是好女儿家出身?
吴夫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之前虽然就知道这个小女子不是善类,可没有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刻薄到这般地步。这杜家从前好歹也是名门大族,怎么教出了这么个不懂礼数的。
“杜小姐会说这话,必是有很多感触,看来今日又有大作问世。”蔡小满依然笑笑,整个人十分的温和,与杜嘉月凌厉的气质完全不同。
杜嘉月傲然的微微抬高下巴:“我作诗不过是有感而发,以诗文记录心情,获得大家的赞誉非我所求。”
“杜小姐果然厉害啊,每次都能感悟这么深,总能作出触及灵魂的作品。”蔡小满赞叹道。
杜嘉月感觉这话听着怪怪的,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对方是泛酸。
“不过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由心表达而已。夫人不若试试,不管他人如何评价,也不枉在这美景里走一遭,辜负了郡主的心意。”
这话就有强迫之意了,不接都要接。
可蔡小满还真不惧这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一会可得多喝几杯。”
怎么扯到喝酒上来了?杜嘉月微微蹙眉。
“美景让人心情好,心情好才可畅饮还不醉。喝得越多说明越是沉醉美景,深知是如何美的。”
杜嘉月脸色有些难看:“我从不曾听过这样的说法。”
“方才你说的是你的道理,现在我说的是我的道理。你说的道理就是有道理,我说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这是什么道理?”
这一大串的道理跟绕口令似的,听得人晕乎。
杜嘉月收了收神,道:“夫人怕是误会了,我并非刻意刁难,只是觉得你可以借此机会澄清一番。省得大家伙嘲笑顾大人有个目不识丁的妻子,让他难堪。”
蔡小满更是笑了:“我的丈夫都没说什么,倒是劳烦杜小姐惦记了。”
这话杜嘉月脸色有些难看,果然是市井出身的粗鄙之人,一张嘴很是不吃亏。
“同是女人不过是希望你也能好而已,既然夫人不领情,就只当我多管闲事吧。”杜嘉月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如此不知轻不知趣,以后遇上什么事,可被回头哭的模样。
若是比较计较之人,必是会被这样的带着怜悯的深情给气死。蔡小满却并不在意这些,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
“多谢杜小姐好意,一会看你的表现,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杜嘉月微微皱眉,并没有再停留,擦肩而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今天过后,这个女人就坐实了草包的传言,让人忘记这个女人并没有传言那般相貌可怖,反而还不错的印象,而是记住了她无才之名。
一会她自己大放异彩,更是会衬托这个女人的不堪。
人总是容易受到外界影响,顾怀瑾现在是对这个女人有情,可当那新鲜感过去,身边都是负面的声音,那么那种情意会淡淡弱去。或许刚开始坚如磐石,时间长了就会水滴石穿。
即便不会改变什么,也足够让那个拒绝自己的男人今后不得安生,让他明白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
“嘉月,你何必好心,她这样出身的人哪里会明白那风雅之事。”
“可不是吗,还伶牙俐齿的,也不知羞耻。”
“嘉月,一会你可得好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好期待嘉月你一会会作什么诗啊,真是不知道你的脑子怎么长的,总是能作出精妙的诗词来。我就算再过一百年,也没法有你这样的才气。”
一群人簇拥在杜嘉月的身边,让原本就十分出众的人更加耀眼。明明没有摆出自己的作品,可所有人都已经觉得必是精品。
杜嘉月早已经习惯这种奉承,嘴角只是微微翘起,一副从容模样:“我已经有了想法,不过还是先等大家作完。”
大家并不觉得杜嘉月这般是拿乔,反倒觉得她很是体贴。若是她先出场,那岂不是就没别人什么事了。每次杜嘉月作的诗都会惊艳全场,所有人都在琢磨这些诗词,哪里还会分神其他。
这次宴会隔壁还是京中最为优秀的男子,两边虽然隔开,可是彼此动静却十分清楚。不少人都等着杜嘉月今日佳作,想要知道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才女,又会有什么令人惊叹的表现。
可未等杜嘉月表现,另一边已经骚动起来,为的是一首诗。
众人纷纷好奇,虽然有时候会出绝世佳作,可也不至于如此轰动。世间能人居多,佳作频频,虽有感叹却也不足以引来高谈阔论。
杜嘉月会如此瞩目,除却所作诗词确实乃极为难得的佳句之外,更是因为她是女子,而且所作的诗词风格各异,不少根本瞧不出是一个女子所作。
那胸襟,那见识,非闺中女子所有。
偏偏,这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做作,这种惊叹也就会加倍。让人想要知道,她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杜嘉月闻言不过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稍微有点好作品,就跟看到金山似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佳作,令他们这般惊奇?”有人好奇问道。
得知消息的人没有直接说诗的内容,而是道:“那首诗确实是好的,不过他们讨论的是那首诗前两句是何意。”
大家伙顿时笑了起来:“不明白就问作诗之人就是,有什么好争论的?”
“奇就是奇在这,大家伙找不到作诗之人,那人只留了一个名字,可宴会上并无此人。询问了一圈,也没人承认。”
大家伙听到这话也顿时觉得奇了,杜嘉月冷笑一声:“沽名钓誉,有些人就是喜欢弄些噱头。”
这种事确实不少,故意吊人胃口,后头再道明,这可比简单作出一首好诗要让人记忆深刻。
“对了,最有意思的是,诗后头还写了出自《唐诗》 一书……”
杜嘉月听到这话顿时如同被雷劈一般,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直接抓住说话之人:“你,你刚才说什么?”
☆、第 135 章
杜嘉月的力气不小,那人被抓疼了, 倒吸了一口气, 很是不悦道:“你抓疼我了!”
“你这般激动做什么?这本书你也见过?”有人好奇问道, 实在是杜嘉月平常都一副高傲模样, 好似看不起世间万物,极少见她这般失态。
杜嘉月这才回过神来,正了正色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道:“不过爱书罢了,我们杜家藏书阁里不曾见过, 想要知道是何奇书, 不过拿出一首诗就引来如此多的争论。”
杜家藏书阁在京城十分有名, 里头图书丰富, 还有不少孤本,是许多文人儒士所向往之地。
这个理由还算能圆过去,大家伙又着急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诗句, 也就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
“到底是什么样的诗句, 你赶紧说啊。”有的人着急问道。
那人这时候才没有卖关子, 道:“秋丛绕舍似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 此花开尽更无花。”
话语一落, 所有人皆是惊叹, 也引来议论纷纷。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此句绝妙啊!将对菊的喜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陶家是哪一家?”
“前两句明显说的不是郡主府的菊吧?”
“……”
众人一听, 顿时明了另一边的男子们为何会议论纷纷,不仅想要知道所作之人是谁,还想要弄清楚陶家又是哪一位。能被特意提起,怕是有些来头,可他们却想不出有哪个姓陶的大家。
也有人觉得,兴许只是喜欢养菊的友人,并没有特殊的含义。因为神秘,大家伙反而更想要知道谁在这宴会上弄这恶作剧。
能来的参加宴会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每个人作诗都有自己的独特习惯,这个诗句不符合在场所有人,令人更是好奇。
而且还说出自《唐诗》一书,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本书里面还有很多精美的诗句,这样的诗册又到底在哪里?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所有人家中都有诸多图书,可没有一人听过《唐诗》一书,令人更是好奇。
杜嘉月整个人完全呆愣住了,手在微微的颤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穿越者?!
“嘉月,你觉得作诗之人会是谁?嘉月,你怎么了?”
有人终于注意到了杜嘉月的异样,纷纷好奇不已。杜嘉月向来恃才傲物,不管别人作得多好,也并未放在眼里。这首诗虽然确实不错,可也不至于这般失态吧?
“嘉月,莫非你认识这个名为元稹之人?还是你见过《唐诗》这本书?”
这话一落,就被人反驳道:“方才嘉月不是说了,很好奇这本书,若是见过何至于如此。”
“那个留名之人……叫元稹?这个人是谁?”杜嘉月艰难的开口,脑子里嗡嗡嗡作响,不可能的,兴许只是正好有这么一个人而已。这里的历史和她所知是混乱交叉的,兴许正好多了这么个人。
她之前所背出的诗从不曾出错,也没有人跳出来说些什么,兴许不是来了一个穿越者,而是正好这里也有一个元稹。
她主动想要屏蔽《唐诗》这两个字,想要说服自己。
听她说这话,大家笑道:“大家不是正讨论着吗,都猜不到是何人。”
“有人觉得怕不是当世之人,若是能瞧到《唐诗》这本书,兴许就能知晓些什么。也不知道这本书里头记载了多少诗,是不是都这般绝妙。”
“将这首诗提出来的人是谁?他肯定有这本书吧!”
“谁知道呢,现在大家伙都在猜呢,都想一睹为快。”
“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做,真是故意吊人胃口呢,真真讨人厌!”
“无人得知这本书也没人听过这首诗,若是挪过来自己用……”
“你这是什么话!君子岂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