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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叡脸都抽了两下。
    慕容叡快马加鞭,迅速赶回晋阳。
    一段日子不见,晋阳对他来说竟然还有些陌生。踏入刺史府,慕容叡稍作休整,去了刘氏那里。
    刘氏房里的药味比之前更浓了,于氏见他来了,在刘氏耳边轻声禀报了两句,慕容叡人在外面都听到了刘氏的咆哮。
    “让他滚!他来干甚么,好好的滚在外面,回来是好和那个女人一道来气我是不是?!”
    慕容叡在外面听了一下,直接推门而入。
    屋子内的药味比起他走的时候,要淡上不少。
    “阿娘。”慕容叡站定,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玉佩。刘氏暴怒之下抓了手边的东西就丢掷过来,慕容叡偏了偏头,玉佩就飞了过去,重重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阿娘还在生病,不要轻易动怒。于身体无益。”
    刘氏捂住胸口,两眼死死盯住他,“难得,你还知道生气对身体不好,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女人要把我活活气死才罢休。”
    慕容叡没说话,他坐下来,“阿娘,阿娘身体不好,晋阳这地方人多嘴杂,儿觉得还是回老家,对阿娘的病情更有益处。”
    他说着,抬头笑了笑。
    刘氏大怒,她想都不想,坐起来,一巴掌就要扇到他脸上,慕容叡侧了侧头,刘氏的那一巴掌贴着他的脸颊过去。
    “阿娘,不要动怒。对身体不好。”慕容叡幽幽叹了口气,似乎很为刘氏着想,可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无一不让刘氏怒不可遏。
    “你要做甚么?!”刘氏怒喝。
    “阿娘回太平县好好安度晚年,阿爷也在那里。”慕容叡抬头看着刘氏,“阿娘在家里也能好好休养。”
    “是不是那女人说了甚么?”刘氏捂住胸口重重咳嗽了几声。
    慕容叡不说话,刘氏就当他默认,“那女人满嘴谎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你在外头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练出来?”
    刘氏说着,她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慕容叡,“那女人还真是心思歹毒,竟然连我给她下毒都能说得出来。你难道还真信?”
    “她没说这话。”慕容叡抬起眼来,目光沉沉。
    刘氏愣住。她嘴张开,动了动,最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阿娘”慕容叡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有多大的仇怨,你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
    刘氏嘴唇如同出水的鱼翕张,最后颓然的闭上。
    慕容叡并不是要非要从刘氏这儿听到什么理由。他见过太多的恶,很多时候,憎恶一个人,甚至要一个人死,并不是因为多大的仇怨。
    “我已经让人给阿娘收拾东西,过一段日子,会有人亲自送阿娘上路。”慕容叡说完,起身离开。
    刘氏呆滞的眼珠终于在此刻动了动,她扑了上去,双手抓住慕容叡的袍服,“二郎,我是你阿娘,我是生你的阿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输的一塌糊涂,她恳求的望着这个她打心底不喜欢的儿子,指望从他这儿获得一丝希望。
    “……”慕容叡低头看她,他弯下腰来,“阿娘当然是阿娘,”他看到刘氏的脸上露出一丝希翼,“所以阿娘放心,儿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娘,哪怕在太平县,也让阿娘安度晚年。”
    瞬间刘氏眼睛上的那层光消失了。
    她瘫坐在地。
    慕容叡吃软不吃硬,但是她现在向他示软了,他却不要了。
    他看了一眼于氏,“还不把老夫人搀回去?”
    于氏站在那里,慕容叡看过来那刻,只觉得千钧压顶。
    于氏答应两声,搀扶起刘氏回去。
    他回来没有半天,慕容陟怒气冲冲的找了来。
    慕容叡见他来了,只是淡淡的打了一声招呼,而后抽出自己的宝刀,仔细用布擦拭。
    “我听说你要把阿娘送回老家?”
    慕容叡点点头,慕容陟面色极坏,“为甚么?”
    慕容叡神情似乎有些似笑非笑,“你说为甚么?”
    里头的内情慕容陟都知道,可他说不出口。
    “你已经夺走了我妻子,现在竟然阿娘你都不肯放过?”过了许久,慕容陟咬牙道。
    “……我没拦着你一块去。”慕容叡仔仔细细擦拭手里的刀,刀身被他擦拭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还有,”慕容叡顿了下,刀身一晃,他横刀膝上,“那不是你的妻子。”
    刀身折射出寒光映照在他的眼眸上,“是我的。”
    第139章 主母
    慕容陟一愣, 而后是怒不可遏。
    面对慕容陟几乎是喷火的眼神, 慕容叡安坐不动, “这么多年了,你想要自欺欺人到甚么时候?”
    “我自欺欺人?”慕容陟反问,“她还和我还是夫妻,长生还是叫我阿爷!他自小是我一手教导长大的, 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了?”
    慕容叡眉头皱了皱,似乎终于生出些怒气, 但那些怒气转眼间又消弭无形,他笑了笑,把慕容陟说的那些话在心头扫一扫,很快就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你说呢?”慕容叡站起来, 寒冷的刀锋划过一道弧度, 收刀回鞘。
    他脸上带笑,眉眼里浮动着讥诮, “你送阿娘回去吧。阿娘最疼爱的就是你, 要是在太平县,你都不在身边,恐怕阿娘会伤心的。”
    慕容叡说着,手掌一下拍在慕容陟的肩头上。
    “你这个不孝子!”慕容陟怒喝,目眦尽裂,手指径直指着慕容叡的后背。
    慕容叡挑了挑唇角, “你爱说甚么,就说甚么吧。”
    说罢,再也没有搭理他。
    慕容叡的命令一下,东西都已经在收拾了。明姝已经从晋阳逃走有段时间了,晋阳已经进入隆冬,外面寒风呜咽,庭院内的树枝被风吹得摇曳,干枯的枝桠在夜幕里生出无尽的凄凉。
    于氏低头过来,“府君,老夫人……老夫人身体不适,现在冷的这么厉害,要是强行上路,恐怕撑不到回代郡。”
    上了年纪的人对冬天格外畏惧,冬天里蛰伏不出。一不小心就熬不过去。
    “那好,那就等天气暖和开春再走。”
    是‘再走’而不是‘再说’。于氏听出慕容叡的决心,想起自己当初把明姝的膳食给打翻,不由得暗暗庆幸,如果自己没做那些,恐怕现在就不是这么不疼不痒了。
    慕容叡说完,他看了地上的老婢一眼,“你伺候阿娘多年,年纪大了,若是想要安享晚年,我便给你财物田地。”
    于氏听见,满心欢喜,哪里有什么不答应的。
    当下连连点头,慕容叡道了一声好,于氏叩首出来,满脸喜气洋洋,早没有刚来的时候的那一股颓丧。
    慕容叡处理了一下晋阳的事,呆了一段日子,洛阳天子派人过来令他立刻启程前往洛阳。慕容叡才去看了一眼刘氏,这段时日,除了第一日告诉她自己要把她送回太平县。他就没有来过。
    以前浮在面上的母子情谊,到了现在,连表面上的,都不想去做了。
    刘氏头发近乎花白,两只眼睛凹陷下去,干涸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慕容叡进来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亮彩,“你来了?”
    慕容叡颔首,“阿娘可还安好?”
    话语客气冷淡的只是在客套。
    刘氏浑浊的眼泪流下来,“二郎,我是你阿娘,你为了一个女子就这么对我,我怀胎十月,生你下来,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对我?”
    “阿娘,事已至此,言多无益。”慕容叡对刘氏的眼泪无动于衷,“阿娘生我,没养我。到了此刻阿娘求我,也不过是认清了强弱。”
    他垂下眼,“阿娘,就此别过。保重。”
    说罢,他起身来,大步而出。一出门,门内就响起刘氏的哭声,那哭并不是为母子情分淡薄到如此地步而哭,是为她下半辈子和长子前途而哭的。
    所谓的母子亲情,到了此刻,他还是没有得到一丝半点。
    慕容叡吩咐府里的家仆,等开春老夫人上路回太平县,让慕容陟陪着一块回去。吩咐准备妥当,他翻身上马,直接奔赴洛阳而去。
    一路上风尘仆仆,几乎是没有停歇,直接回了在洛阳的新府邸。
    洛阳的达官贵人很多在李太后当政的时候,投靠在李太后羽翼之下。现在李太后倒台,之前太后羽翼之下的人,也都纷纷倒霉。少帝对后党毫不手软,被压制了这么多年的愤慨倾泻而出。
    那些人纷纷被拉下马,全家老小,全部捆到大狱,抄没家产。
    洛阳达官贵人住的南坊里几乎空了一半,少帝特意挑选了一处府邸赐给慕容叡。
    慕容家在洛阳的宅邸遭了兵灾,已经没办法住人了,少帝干脆就另外挑选了一出给他。
    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尖叫。慕容叡一看,是长生骑在马背上,两手抓住马缰,后面家仆苦脸追在后面。
    “长生!”慕容叡下马,让家仆拉着马下去,他快步走过去,长生见到他来了,满脸高兴,两手就要拉马。
    今天骑的马是胡马,生的有成人那么高,这么高的马以前是不准给他骑的。今天长生撑着明姝不注意,自己偷偷骑了出来,这么高的胡马,性情比不得体型娇小的母马温顺,察觉到自己背上的只是个小家伙,立刻扬起前蹄,嘶鸣不已,要把背上的小不点给摔下来。
    身后跟着的家仆们连连尖叫,慌忙上前,预备着只要马背上的人摔下来,就马上接住。要不然后果难料,大人摔下马都有可能摔断脊梁而死,更何况小孩娇嫩的骨头?
    那胡马高高立起来,前蹄扬起,狂躁不安,众人惊呼。而后只觉得眼前一花,慕容叡直接一把把那胡马拖下来,翻身上去,嘴里轻声嘀咕了两声谁也听不懂的低鸣。
    原本狂躁不安,且要把人给摔下去的胡马顿时一改前态,四蹄老老实实踩在地上,打了个响鼻,丝毫不将之前的凶悍。
    长生整个身子俯在马背上,两手还紧紧的抓住马缰,抓住马缰还不够,他生怕自己被甩下去,还抓了两手的鬃毛。
    “好了,没事。”慕容叡也不责骂他,伸手往他的脑袋顶轻轻拍了两下,“吓傻了?”
    “没有!”长生被他在脑袋上那么一拍,终于回神过来了。
    慕容叡看他两只手还紧紧抓住马缰,俯身过去教导他,“来,放开点,你抓的这么紧,也没多少用。这畜生要是真的想要把你甩下来,是没用的。”
    长生顿时苦了脸,他扬起下巴,“阿叔,那要怎么办啊?”
    “你怎这么偏偏要骑这匹马?”慕容叡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下。府邸里的马厩养了不少马,这小子眼光好,一下就挑中里头最好的。
    “因为我想骑。”长生说着,眼里的光炽热起来,“老是骑果下马,太没意思了。”
    果下马是高丽那边进贡而来,因为马十分矮小,骑着可以穿行果树下,因此得名。中原很少见,只有高丽那边才有。
    “你这小子,那玩意一般人还骑不上呢。”
    “我听说,只有南边的那些无用的士人才会骑这种马!”长生回头高声道,“没用人才觉得这马好呢!”
    慕容叡不觉微笑,他伸手就在长生的脑袋顶上摸了好几下,“臭小子,看不出来,年纪不大,说的话倒是不小!”
    长生头顶上扎了个揪揪。和小女孩似得,男孩小时候比女孩难养,为了孩子能平安长大,男孩子有些就干脆做下女孩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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