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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文殊一面给胡菩提办丧事,一面严查胡菩提遇刺之事。胡菩提带来的那些大军已经开到洛阳郊外,就算是皇帝也不得不忌惮,底下的那些宗室, 就更加没有和他叫板的本事。很快谋事的那些宗室纷纷下狱。
    长乐公主到了此刻, 终于明白事情的不对。胡文殊没有半点感激那些宗室的意思,宗室里的大长辈平原大长公主也被以谋反的罪名下了大狱。
    她躲在公主府里, 半步都不敢迈出一步。
    她只是想要胡菩提死, 然后再让心爱的男人上位。可是现在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之外。
    胡文殊看起来阴柔婉美如女子,可是手段却比其兄还要狠辣。那些宗室他几乎没有留半点情面,全都下了大狱。一时间洛阳里的宗室几乎所剩无几。
    长乐公主人在公主府,听到外面的风声,壮着胆子要去找胡文殊。那些都是她的长辈同族,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丢掉性命, 长乐公主做不到。
    可是胡文殊一改以往的深情体贴,长乐公主几次去,都被拒之门外。
    “大将军说,现在长公主身上还穿孝,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别想其他了。好好给先将军守孝,那才是正经。”
    出来传话的人神情似笑非笑,口吻似是嘲讽。
    胡文殊的表现,太让她觉得陌生,似乎这些日子的相处都是假的。现在的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长乐公主不得退缩。她退回公主府,任由外面风风雨雨。
    洛阳里这么大的动静,想要一点消息都不传回来根本不可能。慕容叡听后路上就改了道,派出慕容允去洛阳观察形势。他带着其他回晋阳。
    并州大行台治晋阳,这次他进的是比刺史府更加装潢豪华的府邸。
    “我们先在晋阳。”慕容叡回头和明姝说了一句。
    明姝也听说了洛阳的变故。而且洛阳此刻水深火热,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去。明姝让银杏先带着长生下去休息。
    “胡菩提死了,局势反而更乱了。”明姝听到胡菩提的死讯的时候,忍不住心头一松。可是他一死,接下来又多出许多麻烦。
    大行台的府邸,她还是头一回来。她跟着慕容叡到后面的厢房里。
    一进来,阴凉扑面而来,把炎热隔绝在外,明姝坐下来,手肘压在矮几上,“现在要怎么办?”
    洛阳那个样子,回去了,恐怕事情会变的更乱。但是不回去,胡文殊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就会变得棘手。
    “……”慕容叡坐在那儿,他把脚上的两只靴子给脱了,明姝鼻子动了动。
    哪怕有她看着,慕容叡还是一个男人。尤其这男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夫,明姝嫌恶的瞪他,叫人把窗板等物全部掀开,好让屋子里头通通风。
    之前屋子里头放了冰块消暑,为了防止冰块散发出的寒气过快散去,都把窗户给拉下来。
    “你身上怎么还是那股味道!”明姝掩鼻抱怨,完了叫人打来水给慕容叡洗漱换衣。
    “怎么,嫌弃了?”慕容叡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面庞依然是丰神俊朗,不过关着两只脚,再怎么俊朗,还是有限。
    “嫌弃说不上,可是那味道你自己受得了?”明姝拿了团扇,轻轻盖在鼻子上。
    慕容叡一下跳起,扑过来就扣住她的脚踝,把她的鞋袜给脱了。
    夏天里鞋袜不能久留,慕容叡把她鞋袜一扒,露出白生生的脚。他就得意的往明姝一瞥,笑的格外恶劣,明姝的脚踝被他扣在手里,抬脚一踹,他伸手就把那踹出去的力道给化解了。
    “现在不嫌弃了吧?”慕容叡侧首问道,脸上的笑不管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明姝恼怒起来,脚在他手里挣扎两下,慕容叡笑吟吟的盯她,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干脆整个人都躺在那儿。也不管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慕容叡松开手,她仰起头一看,肌肤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水很快抬来了,慕容叡自己卷起裤腿洗脚。他知道明姝喜欢干净。男人对这些毫不在意,反正只要能过得去就可以了。不过她不喜欢,那还是收拾干净好了。
    他把身上清洗干净,换了衣裳。躺在她腿上。
    这一路的奔波,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比这个更艰苦的赶路他都有过,只是这刻安宁是他期盼的。
    明姝推了推他的脑袋,嘴里嫌弃,“好沉。”
    一颗脑袋压在腿上沉沉的。
    “听说脑袋重的人更聪明,”慕容叡睁开眼,目光里多少有些不怀好意,“以前不是还被更沉的压过吗?”
    明姝手在他脑袋上推一下。
    慕容叡稳住自己的脑袋,别让自己的脑袋从她的腿上给滚落下来,他在她腿上窝了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
    “好久没有这样了。”慕容叡感叹,“这些日子,不是忙阿娘的事,就是洛阳里头不消停。”
    现在回了晋阳,可以忙里偷闲的在她膝头小憩一会。
    慕容叡越发觉得惬意,干脆把头上的发髻拆了。任由自己头发落下来。
    明姝把他拆下来,和乱稻草似得头发收拾了下。
    “阿蕊,我们成亲吧。”慕容叡突然道。
    这话如同一个响雷在明姝的耳边炸响,轰得她两耳嗡嗡的,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慕容叡睁眼看她傻愣愣的,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边轻轻碰了碰,“还没反应过来呢?”
    这话说的他忍不住笑了。
    “我和你……”明姝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她慢吞吞的,忍不住看看自己,再瞅瞅慕容叡。
    两人现在就是个奸夫□□,这种事传出去,女人比男人还要吃亏些。她哪怕不去打听都知道她的名声比慕容叡还要狼藉些。
    “成亲怎么样。”慕容叡点点头。
    “你阿兄呢。”明姝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下脸来,“你不要胡来!”
    慕容陟还没有下休书,就算是下了休书,她和慕容家没了关系,也不可能和慕容叡有什么。前脚和兄长和离,后脚就和弟弟成亲。到时候慕容家就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了。而且慕容陟迟迟不肯下休书,慕容叡的耐心不好,谁知道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慕容叡一挑眉梢,“我还甚么事都没来得及做呢。要不要这么担心!”
    “等你做了就晚了!”明姝一把握住他的手,她两眼紧紧盯着他,“我们还年轻,不要做不好的事。行吗?”
    这话明摆着就是要维护慕容陟。慕容叡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很快那点不舒服一下在心头散开了。
    慕容陟那样子到了如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威胁。阿蕊会对慕容陟死灰复燃么?她是个死心眼,什么事只要认定了,就和一头蛮牛似得,不管别人再怎么说,那也拉不过头来。
    “好。”慕容叡枕着她的膝头,抬手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摩挲,“我都还没说甚么呢,你就讲了这么一大堆。”
    指腹和掌心的老茧在肌肤上带来针刺一样的疼痛。明姝没有躲开,脸颊在他掌心上稍稍蹭了蹭。
    慕容叡笑了,他起身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阿叔!”嘴唇才碰到软嫩的脸颊,门口就爆了童稚的怒喝声。
    慕容叡满腔的柔情在那声稚嫩的怒喝里,全都话作灰烬。他转头一看,见着长生站在那儿,怒气冲冲,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长生两个包包头似乎都要炸开了,他怒不可遏,两眼紧紧的盯着慕容叡,眼光如刀,恨不得把慕容叡给瞪成筛子。
    他跑过来,“阿叔和阿娘这样不合适!”
    慕容叡目瞪口呆的看着长生伸手扒拉自己,要把自己从明姝的腿上给扒拉下来。长生力气不小,但是要扒拉动一个成年男子那还是不够看。他拉了好几下见着慕容叡没动,睁着两只眼看着明姝,眼睛眨眨,眼泪就下来了。
    明姝一把把膝头上的脑袋推开,她力气不大,但是慕容叡还是险些一头撞在床边。他扶着额头起来,见到长生哭的肩头一抖一抖的,好像是受尽了天下的委屈,开始还是压抑着和小狗一样的呜咽,后来干脆放开了手脚,张口嚎哭。
    这个时候的男孩,多少有些点羞耻,知道男孩不能和女孩那样,随便哭出来,是一种耻辱。
    长生就是如此,但是哭了起来,破坛子破摔,之前的那些禁忌也顾不上了,嚎啕大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小孩的哭声比战场上的牛角声还要嘹亮,慕容叡坐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长生的嘴张的老大,还能看到嗓子眼挂着的肉疙瘩。
    明姝再也顾不上慕容叡,一把把长生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长生顺势就倒在明姝的怀里,哭的嘶声力竭,“阿娘为甚么要和阿叔阿姊一块。为甚么……”
    他书读的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为甚么。听得慕容叡莫名的火大,恨不得把人从明姝怀里捞出来摁在腿上好好的打一顿。
    这死小子能不能少点为甚么,哪里来的那么多为甚么。
    长生敏锐的察觉到父母之间有些不对劲,但孩子的天性就是想要父母好好在一块,他哭的伤心至极,明姝无奈,只好抱住他哄了许久。
    慕容叡冷眼在一边看着,他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要还是个男人,马上不哭了。”
    这话沉稳有力,穿过穿耳的嚎哭声,直接送入孩子的耳朵。
    长生哭声像是有手从中掐断似得,顿时没了下文。
    他抽噎两声,抬头看向慕容叡。慕容叡盘腿坐在那里,看着这孩子眼神控诉,他不由得一阵累心。
    讨好也讨好了,打也打过了。还是现在这样,难道还真只有慕容陟死了之后,这孩子才能认清现实?
    长生抓住明姝的衣服,埋头在她的怀里,不再去看慕容叡的双眼。
    明姝把他把脸擦干净,“才回来没多久,再去睡会吧?”
    长生拉住她的衣袖两眼通红。
    明姝看了慕容叡一眼,慕容叡面无表情坐在床上,见明姝看过来,他扬了扬下巴,“现在你可以把我当做你阿爷。”
    “阿叔才不是——”长生马上抬头反呛。
    慕容叡头疼欲裂,这孩子脾气犟的让他手痒痒,恨不得捞过来一顿好打,这个性子到底像谁。
    “长生。”明姝轻轻拍了一下怀里的孩子。
    长生满脸不服气,更多的是不满。
    “阿娘!阿叔不是!”
    明姝想要抱住他,结果手才碰到他,长生就躲开、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慕容叡凉凉开口,这孩子真的是被他母亲给惯坏了。“不过现在你哪儿都去不了,你也别想和上回似得私自跑了。”
    “你阿爷,”这三字说出口,慕容叡自己都不由得酸了一下,“你阿爷现在这样,是没有办法替你谋划前程的。”
    慕容叡的话让长生动了动,“你想回去也可以,但是你现在回去了除了给他加担子之外还能有甚么?”
    慕容叡说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你是想要你爷娘为了你操心呢,还是成长到足够强大去照顾他们?”
    长生两眼紧紧盯着他,过了许久才道,“当然是后面那个。”
    慕容叡一脸了然,“那你现在就好好的呆在这儿。”
    长生的泪水已经止住,之前的无理取闹也没有了。他定定的盯住慕容叡好会,然后冲坐床下爬下来,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长生!”明姝呼道,孩子没有回头,一下跑出去了。
    “放心,他不会跑丢的。”慕容叡在一旁看着,“这孩子聪明的很,想明白了。”
    明姝坐下来,她揉揉眉心,过了好会,她才从嘴里露出一个嗯。
    接下来这段日子,长生就和换了个人一样,努力读书,没有以前的不耐烦,不过他更有兴趣的还是武艺。
    不管是拉弓还是使刀,他都还没到能拿的动的时候。只能学着骑马了。
    明姝看着长生骑在马上,小心的和马师学如何掌握马儿的情绪。
    马不仅仅是温顺的家畜,在战场之上,更是骑兵的伙伴。所以要熟悉马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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