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停车从来不进地下车库,我们在马路边上车以后,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于淼慢吞吞地从旋转门里走出来,然后站在人来人往的便道上看着我们的车子。
白露对我的表现没有任何怀疑,发动了车子说:“你这个朋友也挺有意思的,不提前说一声就直接跑过来,你也不问问有什么事,说不定是急事呢。”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三年没见过面了,能有什么急事。”
白露无奈地笑了笑说:“我觉得,她对你好像并不只是朋友的感情吧。”
心里一动,我转了一下头望着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白露淡淡地说。
我真没想到,白露能看出这些,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直接说出真相吗?白露会怎么看我?为了达到目的,几年前就开始布局?
她说完这些就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我想了一会儿笑问:“你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女人都很敏感的,特别是这件事上。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对她没什么感觉,否则的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把她打发了。”白露一边熟练地拨转方向盘,一边对我说,“如果今天晚上咱们时间宽裕,我就让你和她聊聊了,不过约好和我家人吃饭,还是改天吧。”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当初只是合作关系。”我对白露说。
她回头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相信你。”
然后她又转头开车,我心里有点虚。
以白露的脾气,如果在这个时候她对我大吼大叫或者直接发脾气,我能理解,最多就是哄好了再解释清楚。我最怕的就是她那种任性的脾气,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冷静淡定起来。
想到这里,我猛然想到我与于淼的那个晚上了。
如果于淼把这件事说出来,白露会有什么反应?
一路之上,我们两个都沉默。我想着,等过了今天晚上,就把我与于淼的从前说给白露听,在她面前,我不想因为隐瞒原来的事而有误会。
这种事情,我亲口说出去,总比她自己打听出来或者从于淼嘴里听到更好一些。那样的话,我就太被动了。
“到了。”我还在想事情,白露轻声说了一句,停好车子帮我解安全带。
我借机握住她的手说:“露露,你别往心里去,我和于淼以前的事,等今天晚上过了以后,我告诉你好吗,其实真的很简单。”
“好。”她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每次见到白临启,我都有点紧张,不为别的,为他看我的眼神。比起何则林,我更怕的人是白临启。
他有好几年不管公司事务了,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养花溜鸟安度晚年的普通老头,但我知道他不是。
他看我的眼神温和而疏远冰凉,在眼睛深处有着对我的防备和不屑。
我对白露是真心的,我希望他早一天看到这一点。
白家的晚饭一向都是阿姨准备,白临启因为最近几年一直在养生,所以满桌子都是色香味俱全的素菜,相对其他人家来说要简单得多。
吃饭的时候,他们家没闲聊的习惯,转眼吃完了以后,白临启把我叫进他的书房。
临上楼以前,白露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说:“放心吧,我老爸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的,放心好了,他就是找你谈谈以后的计划。”
“嗯,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对白露说。
进了书房,白临启正在沏茶。
现在的有钱人,只要有闲以后就会想着怎么附庸风雅,白临启也不例外。我原来在追白露以前,调查过白临启的发家史,虽然洗得很干净了,但是也不能掩饰在最初的几年,他是靠着买钢材起家的。
在房地产刚刚起步的那几年,钢材是一个暴利行业。但是在帝都,想把生意迅速扩张起来,没点手腕和心计怎么可能。
其实很多事不用调查,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完全合法合规不可能在短短二三十年间把公司经营到这种规模。
白临启看到我进来,对我说:“坐下来吧,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一直没和你谈谈。”
“叔叔好。”我叫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现在泡着的茶是普洱,也是晚饭以后大家最常喝的品种。他给我倒了一杯说:“你最近和露露怎么样了?”
“我们挺好的。”我看着他小心地回答,“最近我有点忙,陪露露的时间太少了。”
“你们两个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用现实逼我妥协,你也知道男人最讨厌的就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他说。
我心里一沉,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他说这样的话目的何在。
“叔叔,我对露露是真心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您也应该能看出来,我没其它想法。我自己的公司现在经营情况良好,以后一定会给她好的生活。”我说。
白临启听我说完,笑了一下:“我不是不信任你这方面的能力,我是觉得你自幼家庭是不完整的,所以在婚姻当能给露露多少,我不知道。她是被我惯坏的女儿,等到你们真正走进婚姻以后,我还能活多久也未可知。你明白我的担心吗?”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在面前做出对露露好一辈子的保证。
“如果以后,你们真的走到了一起,你能给她什么保证?”白临启看着我,“我是个男人,不要拿感情和我说。”
我一下被噎死了,想了想问:“叔叔,您觉得我怎么办您才放心?”
“我调查过了,翰华是你自己的公司,所谓的几个股东都是挂名的,你可以把翰华转到露露名下,至于你从何氏集团拿到的那些,你自己留着。将来我百年以后,我女儿至少还有一点经济上的保证,不至于最后落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白临启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当然,我是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一辈子的,但是最近你做的这些事,让我对你不放心。我也是从你们那个年龄过来的,知道在有感情时,说什么都可以,但谁能保证有感情就一辈子有感情呢?”
他的话说完,我觉得十分压抑。
强忍着心里的火气没爆发,毕竟他是白露的父亲。
让我把翰华转到白露名下!这话他也真说得出口,翰华是我唯一的后路,如果转给了白露,日后我有什么事,她万一离开我呢?
“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好做决定,你再想想。如果你把翰华转给露露,我就同意你们订婚,至于你现在办的那些事,也会尽量帮你。如果你觉得露露没有翰华重要,你们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毕竟我不愿意自己女儿跟着一个随时可能出问题的男人。”白临启又说。
他这席话的目的很简单,让我在经济上给白露一个交待。
这个交待,我真的承诺不起。
“叔叔,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它办法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故意为难你,现在何则林对你的态度也很明确了,你以后不会有靠山,而且你现在做事我很看不惯。男人成事可以不拘小节,但是不能不计底线。如果不是看露露对你死心塌地,不管你拿出几个翰华,我也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不计底线?”我反问。
他抬头看我,目光一下就变了:“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手,先是药,再是绑架,你这样还不是不计底线吗?”
我心一颤,艰涩地问道:“露露和你说的吗?”
“用得着露露说吗?她回家说的都是你好的一面,从来不提这些。我要嫁女儿,自然要对这个人百分之百的了解。说实话,我对你挺不满意的,可是我女儿对你满意,我没办法,只能在经济上给露露争个保证。你以为我会在乎你那家公司?”他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你把最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和露露放在同一个天秤上,看看你更倾向那边。”
第044 何萧之突变
白露在送我出门的时候小声问我和她爸爸谈得怎么样,我想了想低声说没什么事,谈得挺好的。
如果让她知道,我在选择她或事业面前犹豫了纠结了,她会怎么想。我知道,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在爱人的心里排第一位,白露也不例外。
白临启是一个男人,同时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我选择白露的原因,所以才给我出这个难题。想要利用她的后台,就要有所付出。
原来,来自白家的阻拦是完全的不同意,现在变成了具体的条件。这种条件比原来一味的阻拦更让人头疼。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公司,就接到了前台的电话,说是一位姓于的小姐在前台等我,她手里拿有我的名片。
我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把于淼请进了办公室。
她进来以后环顾四周,然后自觉地距离我较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看着她,脸色有点白,眼圈有点重,以至于化浓妆都盖不住。
我没有先开口,点了一支烟看着她,等她说话。
在这种场合,我这些年练就的沉稳给人的压力很大,于淼沉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口了:“你的未婚妻很漂亮。”
“谢谢。”我笑道。
我就知道她一开口就是这件事,但是她无话可说,因为我在最初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
“我在外面这几年,一直都没忘记你,这一回来也是为了你。”她长叹了一口气说。
我沉吟了半刻问:“在外面做什么工作,是不是现在手上钱不凑手了?”
这种因钱而交往的女人,一定可以用钱打发。现在这种时候,我不想把下事情闹得更加得复杂。
昨天晚上在白露面前,马虎过关了,但是如果再闹出什么事,我就不好解释了。特别是我们之间曾经有过那种过往,绝对不能让白露知道。
“我并不是为了钱才回来的,如果是为钱,我就不来找你了。”于淼说。
我有些不解,皱眉看了她一眼:“不为钱,那是为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动过真感情,只听你一句话我就走。”于淼看着我,眼睛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
我看得心里一动,把目光转向窗外。
“哪怕有一瞬间的动心,也行。”她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说得很慢,感觉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如果说我对她真的毫无感觉也是假的,在某些个瞬间,我对她还是有过感觉的。只不过在感情上,我更理智,所以控制住自己没让自己动心而已。她于我而言,是那段寂寞而孤独的日子里的唯一陪伴。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多亏有她,我才能平稳过渡。
我确实是给她付了钱,但是也不排除心理上对她的某些依赖……
可这些现在说又有什么意思,说多她误会,倒不如一口否认,免得节外生枝。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抬头看着她说:“你觉得我们之间除了交易,还有其它东西吗?”
她的脸一下就白了,然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说完以后,她居然就这样站起来走了。
我张嘴想喊住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如果我知道这一次直接这样说的后果是什么,或许我会办得委婉一些。在我心里,不想让于淼再心生希望,因为我怕麻烦。现在我既然已经决定了白露,就不能让其他女人再有误会。
在于淼走出我的办公室这一瞬间,我是轻松的,觉得她还是一个懂事的人,至少在事后不会再继续纠缠。
经过一周的考虑,我决定把翰华转到白露名下,一是为了让白家放心,二是为了将来万一我有什么事,不至于资产全无。
我给白临启打了个电话,郑重地告诉他我的决定。
我明显觉到他语气里稍稍放了轻松,对我说:“其实我不希望得到你这个答案,因为我真的不愿意女儿嫁给你。但是,不管你的感情是真是假,至少你做出了姿态。”
我松了一口气,白家果然是看不上我这点资产的。
挂了电话,我准备约白露出来吃饭,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就在我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电话铃疯一样响了起来,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串了线了。
“何萧,那件事东窗事发了,现在已经有人怀疑我和你了,见面商量个对策?”楚毅的声音从电话里平稳地传了过来。
我心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问:“不可能,我知道整个的审讯过程,他们什么都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