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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上回从湖儿灵识通梦的事情上摸出门道来了,看来这梦很可以当做她这神仙同人“显灵”的通道嘛。想起之前她在方伯丰身上也试过,后来方伯丰的“自觉”也是打梦里来的,可见果然就是这条路了。不过这东西挺费劲,自然不会用到教人读书这样的事情上去,她还有更大的事儿要忙呢!
    仙事归仙事,凡事归凡事,她那里瞎琢磨着,这里方伯丰又同她商议起书楼里请先生的事情来。
    他道:“湖儿上回说的主意是好,不过这找什么人出面相请呢?你出面的话,你同那些掌柜大师傅们也没怎么打过交道;我出面就更不成了,这就带上官府的意思了。若是请师父或者师兄出面……他们本来就是我们要请的‘先生’,引荐交好的人来就很不错了,主持局面却又不合适……”
    这样世事的弯弯绕,哪里是灵素这样动不动就想改人心念的直肠子闹得明白的?!她只会跟着叹“是哦,也是哦”罢了。
    最后却还是湖儿出的主意,他道:“我想……就请现在帮我做纸笔的管事爷爷吧?管事爷爷同很多行当的人都熟悉的。我之前给燕爷爷说我们这个打算,燕爷爷就说到时候叫管事爷爷帮我们忙。”
    灵素不懂里头的道理,方伯丰却眼睛一亮道:“这倒很合适。明后日我同你一起去燕府拜托那位老先生吧!”
    如此过了十几日,这天果子吃晚饭的时候特地告诉毛哥和良子:“书楼里今天贴了通知,说后日会请德明斋的老师傅来楼里给大家讲做点心的事情。哥,你们去不去听呀?”
    毛哥就赶紧问什么时候,一听说是下晌,他便在那里琢磨。
    良子就道:“怎么的?你一个做煤饼的,还想去听听人家怎么做麦饼的?”说完自己也乐起来。
    毛哥却道:“我去!”又对良子道,“你也去吧?”
    良子就摇头:“不去不去,烦不烦人呐!天天白天累死累活的,晚上还得去上课。要是后天下晌你要歇,索性我也歇半天,你去听课,我晒晒太阳睡会儿觉也好。这天气,要是弄个躺椅在天光下那么一躺,小风儿那么一吹……”
    小毛弟接话:“小雨那么一下!”
    ……结果那天还真下雨,俩人就都去书楼里凑了回热闹。
    德明斋可是在京城都有分店的点心铺,这回来的还是里头坐镇的老师傅,跟着来个两个徒弟都挽着大篮子来的,上头老师傅一边给他们讲什么是干面粉面油面,什么是炸蘸蜜、拌糖烘、和乳蒸,一边就给分对应的点心。
    闹得良子直叹来着了,这一通吃下来,得省一顿晚饭。
    讲完了课,老师傅还跟孩子们唠了半天闲篇儿,还问了几个孩子的姓名和家里住址。
    灵素知道了就想起七娘说的话来,心说——这做买卖的人想事儿全一个路子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留言,稍微解释一下这个设定。
    灵素想做的事情随着她能力的提升和经历事情的增加,是会发生改变的。她从自己吃吃喝喝到希望别人也都能有吃有喝,进了另一种追求了。
    因为她的目标在改变,可这个目标又从她本人和身边人身上体现不出来,所以势必会引入新人物,并且用这些人物的故事来看灵素行为的影响,同时这些人的故事也影响着灵素对人世间进一步的认知。
    等她真的看透了人世人情,才是她真正做出选择的时候。
    第375章 人选
    灵素这日一早先跑去了饭庄子, 跟两位大师傅定了一下当天的事情, 又问一遍有什么要添买的东西;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新旧菜色又得轮换了, 这食材也得提前跟各家铺子打招呼。至于账目之类的, 交到她手里她也不看, 只管拿回家扔给湖儿, 话说得漂亮:“给你练数术使!”
    湖儿多乖的孩子,反正这也不费他什么功夫, 倒是这店铺账目的编排叫他瞧着觉得新鲜。问灵素一堆为什么,灵素哪儿知道啊。他就记在了心里, 准备哪日去三凤楼里问掌柜的爷爷或者七姨姨。
    又说灵素从饭庄子出来, 就直奔了织绒行。
    现在绍娘子还是每天都过来的, 除了起初一阵子觉着胃口不好,后来吃了几回野菜就给调回来了, 倒没有别的害喜呕吐之类的事情。就是老觉着累。
    灵素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儿了, 正同陈月娘和齐翠儿说前一天出工的情形。
    如今织绒行的工钱,在这些买卖里头算起来都是头一份的, 所以她们能挑人,有什么做事太马虎的、爱贪小便宜的、别有用心的,一概不要。许多人也以在这里做活儿为荣, 只要一说起来在德源绒行里做事的, 都晓得挺趁钱,自己也觉着有面子。
    所以这里的人管起来并不算累, 除了偶尔有别的织绒行挖人的,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余者就是里头的人之间的关系。这么些人长久在一处待着,做的活儿又都是计件的,自然有的拿得多,有的拿得少。虽是各凭本事,也有些个人技巧在里头。这就难免有藏的,有想挖的,因此结下怨气的也不少。
    对这些,绍娘子向来不多管,她道:“只要不影响做活儿,爱置气随她们去。若是有闹起来的,谁挑事谁走,我们这里不要这样的人。”
    加上里头有个最喜欢打听事情的齐翠儿,各方动向其实也瞒不过她们去。
    如今几个人里头,倒是陈月娘心里事儿最多,——迟遇安今年考科考。
    她道:“我有心问问他,要是今年还不中可又怎么说?却怕他着恼,也不得问出口。唉!瞧瞧如今这县里,真是争前恐后的,不说咱们这织行一年几个花样的出来,听说连码头搬运点东西都用上器械了。只他那里,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我总琢磨着这么读书恐怕不成的。
    “灵素相公考典试,那之前都恨不得长在田里,才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来,借到科考里头去都不逊色的。再说那位借人书文的,除却这个,也是四处结交人去,要不然也不晓得灵素相公那篇文章能对上头胃口。玉兰相公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在府学里读的书。我们家这……唉……说实话,我真是瞧着悬。”
    绍娘子有安慰她:“好了,这二三年也过来了,就差这一两个月,考完了就成了,你又恼个什么?”
    陈月娘苦笑道:“我是怕他这回不成,下来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到时候又是问这个主意,问那个主意的,‘还接不接着考’?‘要考的话,还考科考还是换典试’?‘又要拜去哪个书院,寻什么先生’?每一样都能犹豫上几个月,等定下来,又得一年过……什么时候是个了局!索性就另外找个事情踏实做了,不比这样强?”
    灵素就想起当日迟遇安头廪首名,光犹豫要不要从典试转读科考就得犹豫了一两年,没想到现在还是如此。
    绍娘子就笑:“这人的性子天生定的,你们都这么些年夫妻了,忽然又嫌弃起这个来,你也是呆了!”
    陈月娘笑笑道:“从前只由着他去,反正总是读书要紧,那些大事儿我们也不懂。如今托你的福,我也算经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也帮手打理着偌大买卖,晓得做事情时机和决断的要紧处,再看他这样子,我这心里就老是火燎燎的!”
    齐翠儿却道:“你这样不是很对么!从来男人们出息了就打着主意要换个高门的媳妇,怎么轮着咱们女人就不成了?!你嫌弃他就对了,就得这么来!”
    陈月娘反叫她说笑了,啐她一口道:“你是站在高山上看火烧,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
    齐翠儿却笑道:“这话说的,我分明是刚刚烧完的那一家嘛!”
    见她如此无赖口吻,几个人都笑倒,却也拿她无法。
    如今齐翠儿手里有钱,只是念叨了那么些年的房子还是不曾买,寻常在这里就同陈月娘和绍娘子一处呆着,回家去了就看看陶丽芬有没有空。光剩她一个的时候,就戏园子笑话楼挨个逛去,有时候第二天来时眼圈乌黑,就知道昨天又看戏不晓得看到多半夜去了。
    绍娘子同陈月娘也替她打算过再嫁的事情,只是她自己全无此心,还笑道:“当年我那么点银子,还差点叫人给惦记了;如今我可更有钱了,还要寻个人来惦记惦记不成?我一个人多自在,干什么要寻个老爷来伺候着?!”
    说了两次,便也不再提了。
    倒是她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风声,同陈月娘和绍娘子说起陶丽芬和姚瓦匠的事情来,皱着眉头道:“丽芬要真动那样心思,我非拿桶凉水泼泼她才好!她如今的日子也好过得很了,又有儿子傍身,还要嫁个二婚头带个孩子的,给娃儿找后爹呢?!还是个外乡人!我看那位老往她跟前凑,八成就没安好心!惦记着她的银钱资财呢!”
    陈月娘怕她在陶丽芬跟前乱说,就劝她道:“绍妹妹同丽芬那么要好,都没听说过这事儿;灵素同丽芬一同搭伙做的买卖,也没说有这样的,你这又是哪儿听来的胡话!你自己想想,若是现在外头传你同哪个哪个如何,你又什么心肠?这样的话,真该少说才好!”
    齐翠儿便撇嘴:“我可没同谁走得那么近……”
    绍娘子道:“你是不近,可你天天在台下眼巴巴瞅着人家,又是笑又是叫的,不更该说?”
    齐翠儿晓得这是说她听戏捧戏子的事儿,便嘟囔一句:“那哪儿能一样……”到底后来没再同陈月娘和绍娘子提过这事儿,不过自己听戏还是同从前一样痴迷。
    回头陈月娘就私底下同绍娘子说起这事儿。她晓得绍娘子同陶丽芬交好,这齐翠儿如今能有这样日子,其实说起来还是靠的绍娘子。她们俩能做的事情,换个人也能做,可绍娘子若是不干了,她们可没别的地方再找这样的智多星去。她怕齐翠儿的话惹恼了绍娘子,便道:“翠儿的嘴就这样,你别同她计较。”
    绍娘子叹一声道:“我晓得你的意思。我带她,一个是机缘凑巧,另一个也是你的情分,再来就是大家都是女人,我也不想看她叫个男人给害了,日子不好过。只是我就算带着她,也顶多叫她银钱上宽裕点儿,这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儿,还得看她自己!”
    陈月娘便道:“她这人就这样!说丽芬的事儿,丽芬到底如何,那个瓦匠又如何,她哪里就知道得那么清楚了。不过因为自己受过那样的苦,所以就老觉着世上都是这样的人,说话就没个遮拦了。”
    绍娘子良久不语,最后叹道:“可她现在不还是在走从前的老路么?难道现在她捧的唱戏的,不是惦记她的银钱?不过没进一个门、没在一张床上睡罢了。她要真在意别叫人骗了钱去,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陈月娘也不好说后头的话了。——齐翠儿年纪又不大,遇不上合适的人,可她还是怕寂寞的,所以要去听戏看笑话往热闹地方凑;她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心里又还是信着美满姻缘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为才子佳人的故事痴迷至此了。
    可这话没法儿说!
    绍娘子还私底下问过灵素,关于任丽芬同姚瓦匠的事情。
    灵素就从头到尾给她细说了一遍,绍娘子笑道:“我是听人胡乱传了两句,心里不放心,才来跟你打听的。可听你这么一说完,我倒恨不得去劝劝丽芬,叫她好好考虑考虑,这人听着挺踏实,过日子又有打算,也算难得了。”
    不过说笑,这样的事情,绍娘子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过问的。——由来姻缘最难牵,好了是缘分,孬了怪媒人。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买卖,绍老板是绝不会做的。
    灵素自然更不会提了。她倒不是也晓得这个道理,她是觉着俩搭档都有了身子,难道还要把第三个也送出去?!她又不傻!
    如今她往城外铺子里去的趟数最少,不是瞧不起这买卖,实在是不得空。
    这日难得去一趟,恰好杏妮儿过来送鱼干,灵素便问她:“你不去学堂么?”
    杏妮儿上来见了礼,又笑道:“学堂是早上去,下晌他们有的去书楼里抄书,我不得空,就不去了。”
    陶丽芬就道:“要我说,你早上去上过就得了,得空了自己看看书,写两遍,晚上的就不用再去了。一样的东西听两遍干嘛!”
    杏妮儿笑道:“刚开始怕自己一遍听不懂,所以早晚都去。现在倒是不用了,不过我爹只能晚上抽空去上课,我就跟着去了,要不然一个人在家也怪没意思的。不过如今我把果子叫我家来住了,这样晚上我就不去上课了,她下晌都在楼里抄书,还能给我讲点别的。”
    陶丽芬道:“是上回那个同你一块儿过来的小姑娘吧?瞧着人挺不错,一块儿作伴挺好。”
    杏妮儿道:“就是她!她可厉害了,去年是书楼里也得奖,学堂里也得了奖的。我还是一天上两回课的呢,却不如她。”
    说起自己的好友,杏妮儿就说不完的话。又说果子如今在书楼里挑了最难的律令在抄,她还不止是抄,她一边抄还一边记,有读不懂的还去查书,查不到就问先生。
    “她说啊,这事情就是要做开始觉着有些费力的,之后慢慢慢慢就变得熟练了,游刃有余了,再往觉着有些费力的地方去,这么一档挡地往深里学,就跟夯土似的,就能一点点扎实起来。我也跟她学,现在每个月做一样婶子们教我的菜色点心,做熟练了再学新的。”
    陶丽芬连连称赞,又道:“丫头,下回你正儿哥哥过来,你也给她说说这道理。我看他读书是读书,先生说念多少遍他也真跟着念,瞧着却跟念经似的,恐怕丁点用也没有!你给他讲讲这怎么读书用功才对,叫他也受受教导!”
    杏妮儿又笑又摇头:“正儿哥哥是正经读书的,我们哪里能教他!”
    倒是一边的灵素心里直叹,如今来书楼里讲过课的几个先生,包括七娘,列出的名单里头都有果子这孩子。只碍着她年纪小,得等她读完今年的高班再说。
    “聪明人其实不少见,只是还有句‘聪明反被聪明误’呢!难得的是这么点年纪,又聪明又踏实,不骄不躁的,还如此自律。人呐,真要想做点什么事情,这‘自律’两个字可太要紧了!这孩子你得给我留着,往后我带在身边教!”
    灵素听了七娘这话,瞧她面上神色,莫名就想起了当年的黄大娘。
    第376章 有限
    因今年进学堂的孩子多了, 想必上书楼抄书的人数也会相应增加, 灵素同方伯丰商议了一回,特地预备了一笔银钱, 打算用在这里。
    结果却同他们想的全然不同。确有不少孩子也来书楼抄书了, 只是没几个坚持过半个月的, 更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上年来这里抄书的孩子们, 也有不少不常来了。
    灵素觉着稀奇,就特地在书楼里待了几日。这天有个好些日子没来的孩子过来书楼, 领了抄书的活计,看了一会儿还是还回去了。只在那里坐着借了本书翻看, 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儿, 一会儿就又起身准备离开。
    这孩子年岁稍大, 瞧着也有十四五岁的样儿,灵素见他要走, 便上去说话。
    问起如今怎么不抄书了,这孩子笑道:“上年没什么事儿, 如今事儿多了,就静不下心来了。”
    灵素有心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儿, 又怕不太合适,结果孩子自己说了:“听了几回书楼里的课,原来还有这么些差事可做, 都想不好干什么了!如今我早上去学堂, 下晌就各处瞧瞧去,刚寻着一处商行里帮忙点数记账的活计, 隔两天去一回就成。今儿是不用上工,就过来书楼里瞧瞧。只是……唉,大概是动惯了,有些坐不住了!”说完挠着头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听说这孩子都寻着差事了,灵素便道:“这抄书也是为了能把日常学的用起来,你如今做的事情也一样用到这些,那就很好了。这本事总是越练越好的!”
    孩子听了也很高兴,还笑道:“我也这么想呢!”
    之后灵素又陆续问了几个,果然多半都是寻着差事了,便同方伯丰感慨起来:“这刚学了几个月,就能去当差了?”
    方伯丰道:“大些的孩子认字是快的,要紧是练得多。所以当日来书楼里抄书的那几个,大概简单的读写算都没什么为难的了。”
    灵素点点头:“幸好我问的多半都上午还在官学里读书的,这样一边学一边干着,倒也不错。”
    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官学那边的高班里头就又开始少人了。
    知县大人发现此事,就把官学的主管叫来细问,这位就道:“上年来读书的,今年多半还都来了,进了高班的只一半不到。有几个开始去高班读了几日,就还回来从头学了。这高班里头的多半都十几岁上下,如今许多都寻着了差事做。渐渐的就不来上课了……”
    知县大人跟着皱眉,又道:“你们……有没有去他们家里瞧过?”
    主管一愣,只好摇头:“没……不曾、不曾去过……”
    知县大人也顿了一下,一会儿道:“这刚学了几个月的,可不算扎实吧……”
    主管忙道:“大人,这官学堂本来就教的认字算术的事情,同寻常的书塾所教全然不同。这些孩子们来学,也不过是为了往后过日子能多条路走,能寻个更合适的差事。如今虽只学了半年,可这能耐已经能用起来,能寻着可心的活计了,于他们而言,这读书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知县大人听了叹道:“也是,你说的也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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