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令容试着扶他胳膊,“夫君,这边更衣。”引他至内室帘外,没跟进去。她着实没想到韩蛰竟会喝那么多——除夕夜宴时韩蛰虽也喝了酒,却是行止如常,不像今晚,连内室在哪边都没瞧出来,跟平常的机警敏锐截然不同。
    里头水声哗啦,她没听见旁的动静,松了口气。
    片刻后韩蛰出来,径直走至床榻,半躺在上头。
    令容跟过去问他要不要喝醒酒汤,韩蛰只是摆手,皱了皱眉。她也没再打搅,由枇杷伺候着迅速盥洗了,换上寝衣,走至榻边,就见韩蛰横躺在榻,不知何时已睡了过去。
    她没照顾过醉酒的人,怕出岔子,便叫宋姑和枇杷在外间警醒些。
    待两人放下帘帐出去,令容熄了灯烛,只留一盏取些亮光。
    夜已深了,明日还得早起,她打个哈欠,脱了软鞋,避开韩蛰轻轻往榻上爬。双手才触到里侧,要收膝盖时,猛不防韩蛰突然翻身,她胳膊一软身子前倾,膝盖便蹭向韩蛰腹部。
    下一瞬,韩蛰猛然翻身坐起,右臂锁住令容,左臂屈肘,躬身点向她胸口。
    这动作又快又准,如虎扑来,吓得令容一声惊呼。
    韩蛰险险收住,睁开眼睛,便见令容被他锁在身下,漂亮的双眸瞪得很大,红唇微张,面带惊恐。外间响起宋姑焦急的声音,“少夫人,怎么了?”
    令容瞧着韩蛰,神情懵然。
    韩蛰倒是反应过来了,沉声道:“无事。”说罢,收了手肘。
    令容心里咚咚直跳,小心翼翼的,“夫君这是……”
    “刚才牵动伤口,我只当有人偷袭。”韩蛰自知反应过于激烈,也有些不自在,忘了放开她,目光只在她脸上打量——烛光昏暗,透过轻软纱帘照在她脸上,她应是受惊不小,青丝在胸口散乱铺着,身子微微战栗。他甚至能听到她的心跳,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令容却顾不上这些,微微变色,“夫君受伤了吗?”
    韩蛰含糊道:“嗯。”
    “伤势重吗?是在何时?”令容在他身下挣扎了下。
    韩蛰总算松开她,“前些天伤的,不碍事。”
    “可我听说受伤后不能喝酒,会加重伤势。方才又牵动伤口,怕是更加不好。”令容坐起身,收了收衣领,索性下地点亮两根蜡烛,颇为自责,“我不知道夫君有伤,否则也不叫爹爹他们劝酒了。府里有位女医,寻常也能瞧些伤病,我叫她过来看看好吗?”
    叫女医?
    韩蛰瞧着她紧张的小模样,索性起身下地,从外裳中掏出个小瓷瓶,又掏出一段卷成小筒的细布放在桌上。继而解开中衣,将内裳褪至腰间,露出精壮的上身。
    “换药而已,你来好了。毕竟你我虽没洞房,却也是夫妻。”
    说罢,挑眉望向令容,见她脸蒸云霞,目光躲闪,唇角笑意转瞬即逝。
    令容无法,硬着头皮帮他解身上细布,竭力不去想洞房夫妻的字眼,只想些别的——
    旁人都只隐藏心事城府,韩蛰倒好,连伤口都隐瞒,别说是她,连至亲的杨氏都没瞧出来!今日出门,他连换药的东西都准备周全,她愣是没瞧出半点端倪。若非刚才提起,等韩蛰伤愈,阖府上下恐怕都不知有过此事。
    心里腹诽着,手底下却不慎碰到韩蛰后背,微微发烫,忙触到火炭般避开。
    解开细布扔了,她便往内室取了水盆软巾。
    出来时,就见韩蛰泰然端坐,衣裳都堆在腰间,后背结实,肩宽腰瘦,两臂垂落在侧,瞧着孔武有力。
    令容没敢多看,过去将伤口擦拭干净,取了药膏缓缓抹上。
    韩蛰的后背很烫,应是喝了酒的缘故。
    令容小心翼翼,尽快抹好膏药,拿细布轻轻按住,缠至肩头,不好从背后抱住他,只好轻声道:“夫君,搭把手。”声音软软的。
    韩蛰轻咳了声,接过细布随手一递。令容够不着,手臂半环腰间,从后去取,蹭到他腹部硬邦邦的肉,触感结实,没来由的红了脸,忙缩回手。
    韩蛰察觉,眼底笑意更浓。
    她做得小心翼翼,躬身时呼吸连同发丝轻柔扫过后背,比方才柔软指尖涂抹膏药的感觉更加清晰。甚至不慎将脸蛋蹭在他背上,也有柔软的热意。
    韩蛰原是想逗她,半天后脊背渐渐绷起来,有点玩火自焚的悔意。
    好容易听见令容说“好了”,韩蛰含糊“嗯”了声,扯起衣裳穿好,仍旧坐着不动。
    令容也没敢多开口,去内室倒了残水,洗干净手出来时,他已在榻上躺着了。
    ……
    得知韩蛰有伤,这一晚令容睡得颇为乖觉,没敢肆意乱动。
    韩蛰半夜酒醒时,就见她仍睡在里侧,除了不老实地伸出手臂,并未挪动太多。
    他睁着眼睛出神,睡在傅家榻上,无端想起傅锦元来。
    原以为傅锦元自幼纨绔,无甚长处,今日一会,才知不尽如此。譬如他虽在官场,却如闲云野鹤,长于书画,并非玩物丧志。再譬如他很疼爱令容,言语神态间对女儿十分呵宠。对于傅益,傅锦元固然给予厚望,却也很慈和,谈诗论画,父子其乐融融。
    那跟他的父亲、祖父截然不同。
    自那年高僧说他贵不可言后,祖父便对他格外严苛,连父亲也变得严厉。喜怒不形于色、冷静自持、威仪震慑、手腕强劲、行事果决、胸怀天下、许胜不许败、不可耽溺享乐私情……种种严苛要求,皆压在年幼的他身上。
    他也收敛少年心性,渐渐不负期望,狠辣果决,在动荡暗沉的朝堂上所向披靡。
    比起在刀尖上翻云覆雨的相府,这靖宁伯府中着实过于宽柔随性,就连傅益,虽习武读书,于朝堂世事却仍存几分天真,不知其间险恶。
    那么她呢?
    韩蛰侧头,看向旁边熟睡的令容,眉目婉转,睡态憨然。
    这样的姑娘嫁入相府,正如精心呵护的娇花挪进虎苑,若无人护持,极易被摧折。
    他身为夫君,不管将来会否同心,既然娶进了门,就该照拂。当时年幼,敌不过手腕狠厉、独断专行的三朝相爷,许多事只能任他摆布,如今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