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洁宜在肖远面前只扮演着小鸟依人的女朋友角色，并且对王导有关的事只字不提。
——由此或许可以推断，这两人都有秘密，但宋洁宜的秘密显然比肖远更深一个层次。
肖远对王导的事应该是一概不知。
张颖从换衣间出来后就没说过话，也没进面馆，只是飘在窗外神情茫然无措。
“……你想什么呢？”
薛继的手在唐旭面前晃了晃。
他为了出来吃面连妆都没来得及卸，两人刚进来的时候面馆老板欲言又止的，最后知道这只是化妆效果才恍然大悟。
景城这边因为拍戏的原因，经常有些明星或者群众演员带着妆过来吃饭。
有的看上去比薛继还惨，带着一身“冒血的窟窿”就过来了。
他们俩人面对面地坐在面馆最里间的角落里，唐旭看着他嘴角一处化出来的淤青，回过神来，低声道：“我在想这三个人的关系。”
薛继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三个人。
张颖，宋洁宜还有肖远。
唐旭把张颖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不过关键信息都说了，比如张颖丢失了死前的记忆，而宋洁宜是她记忆里最后一个出现的人。
薛继皱着眉听完，第一反应是：“三角恋？”
唐旭想起张颖当时的反应，抿了抿嘴：“可能是。”
薛继眉尖挑起，不说话了。
服务员端着两份牛肉面放到他们面前，说道：“请慢用。”
餐桌上有辣酱和醋，唐旭拎着小醋瓶往自己碗里倒，同时说道：“张颖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见见她？其实没那么吓人，最多就是头上挂点血什么的。高空坠落嘛，难免的。”
“……”薛继手上一哆嗦，满勺的辣酱被抖进了面汤里，迅速地把整晚面条染出了鲜红的颜色。
刚出锅的面条散发着蒸腾的白雾一般的热气，薛继在白雾后面的脸有点黑。
唐旭默默把醋瓶放下，真诚地提议道：“需要重新叫一碗吗？”
薛继扫了他一眼，见唐旭不动声色地把他那碗加了醋的面往自己面前挪了挪，登时气到没脾气。
“饿了，将就吃吧。”说完他架起筷子，干脆利落地夹起面条吹了吹。
张子俊要是在场，肯定会在心里腹诽，能说出“将就”这个词的，绝对不是他们家少爷。
他们家少爷从来不肯委屈自己，这怕不是个假的薛继。
唐旭吸着面条，还觉得纳闷儿，薛继一家子都是捉鬼的，捉鬼师难道不是天天和鬼打交道吗？为什么薛继看上去比他这个新手还怕鬼？
薛继坐在他对面，一边吸面条一边观察他，在发现唐旭走神的时候趁机垮着嘴角吸口凉气。
他被辣得舌头微微发麻，心里还想着什么叫艺术源于生活。
——他已经用自己精湛的演技将一碗明明加多了辣酱的面条演出了“并不是那么辣”的效果。
唐旭看着他，表情还有点羡慕：“加了辣好吃吗？”
薛继似笑非笑地把辣椒瓶递过去，“试试就知道了。”
“不了不了，”唐旭捧着碗躲开，“我吃不了辣的东西。”
其实吃还是能吃一点，但他是个唱歌的，为了保护嗓子，辛辣刺激的食物不敢轻易尝试。
唐旭是猫舌头，东西都得放凉了吃，怕烫。
薛继看他撅着嘴，吹着好半天气才勉强吸进一筷子面条的样子觉得好笑，看着看着竟然觉得这动作唐旭做起来很可爱。
……不对。
薛继收回了视线，都是男的，谈什么可爱？
可他没多久又忍不住看了过去，这次倒是光明正大地盯，眼神就像是要把唐旭盯出两个洞来，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觉得对方可爱。
唐旭吸一口面条，一抬眼就见薛继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他一哽，嘴里的面条差点噎着，“……你干嘛呢？”
薛继正要说话，却突然眉头一皱，视线越过唐旭看向了他的身后。
“等等。”
薛继说完这两个字就站了起来，唐旭一头雾水地看他走向进门处的一张餐桌，那边坐了个满脸胡茬的男人。
那男人低着头看菜单，唐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到薛继嗤笑了一声，开口道：“给我。”
那人恍若未闻，头埋得比鸵鸟还低。
唐旭反应过来——这人估计又是个狗仔，偷拍他俩来了。
果然，薛继冷着脸，曲起指关节在桌子上敲了敲，“你面前就有监控摄像头，你信不信从明天开始你就能提前下岗？”
唐旭无端地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和张子俊在微信上聊天的内容。
大概就是他们被传出绯闻的那段时间，张子俊来跟他打招呼，说不好意思给他添了这么大麻烦。
当时他们聊了几句，张子俊还说觉得稀奇，薛继这次居然没发威。
唐旭当时问他：“他很在意这个？”
张子俊说：“差不多吧，薛继出道早期一炮而红后有很多私生饭和狗仔追着他偷拍，他对镜头很敏感，一般被他发现后果就比较严重了。”
“这么说吧，曾经有个狗仔想扒他的背景，偷拍到一半被发现了，相机被薛继抢过来当场砸了。”
“……酷。”唐旭叹为观止，当时就想送薛继四个字，“曾经野过”。
狗仔一直是让明星艺人头疼的存在，唐旭也不喜欢被人偷拍，但正大光明直接正面上去跟狗仔刚的事他还没做过。
虽然似乎有些没礼貌，但是……想想还挺爽？
至少偷拍薛继的狗仔已经越来越少，敢偷拍他的都是胆子大的。
唐旭思绪游离，觉得自己下次也可以试试在狗仔面前刚一回，看看有没有效果。
薛继还在跟狗仔对峙，他身量高，居高临下表情冷淡地盯着人家，再加上他一脸的伤痕妆，看上去像个大佬似的。
……
满脸胡茬的狗仔怂得很快，颤颤巍巍地交出了自己藏在桌下的单反相机。
唐旭密切注视着那边，不知道薛继会不会让“砸相机”的历史场景重演。
同样担心这一点的还有那位狗仔，他交出相机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换算价钱。
不过薛继这回没砸，他只是取出了相机里的储存卡，把相机丢还给了狗仔。
“走吧。”
第35章 这个问题在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唐旭和薛继十指紧扣的手时戛然而止。
薛继把那张收缴来的储存卡揣进兜里, 没有立马走回来, 而是走到另一边的桌子上, 面容冷峻道：“你呢？”
还有狗仔？
那是个姑娘，面前摆放着一杯茶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剪着一头齐耳短发，看着有几分眼熟。
唐旭走过来，细看之后勉强记起她的脸：“你是那个......那天的记者？”
这姑娘抬起头, 有些意外地说道：“您还记得我呀？”
唐旭在记人脸这方面并不擅长, 但这个记者在张颖追悼会那天冒着雨拦下他和薛继的事给他留下了印象。
“张璐璐？”薛继看了一眼她胸前的挂牌，表情似笑非笑, “记者转行当狗仔了？”
“我不是狗仔，”听他这么一说, 张璐璐连连摆手，“我跟刚刚那个人不认识, 我只是刚好看到你们......”
薛继哼笑一声，“现在是晚上十点五十分，这个点只有剧组才能留在景城里。”
他从边上拖了张椅子坐下, “说吧, 为什么混进来？”
唐旭默默地挨着他坐下，薛继这会儿的气势逼人的样子和他平时见到的几乎判若两人。
不过挨得近了，他还能从薛继身上闻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辣椒味。
他瞥了一眼薛继泛着红润水光的嘴唇，挺佩服这人这么能吃辣的。
张璐璐一脸纠结，半晌后才犹豫着开口道：“其实我在调查张颖自杀的事......我怀疑她不是自杀。”
这不是唐旭这几天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但从一个不相关的记者嘴里，这还是第一次。
唐旭和薛继对视一眼，唐旭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句话刚问出去后张璐璐一脸难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在她出事前我曾经采访过她，”张璐璐开口了，“采访她是我接下的第一份工作。”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也不管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两个艺人，“采访的问题都是事先罗列好的，我是第一次做，很紧张......时不时会忘词，但是她人很和善，被问到一些比较过分的问题也不生气，还叫我不要紧张。”
“我能感受到她是一个乐观向上的人，哪怕是后来有人说她有抑郁症，我也是不信的。”
“我特地去看过她演的戏，你们知道吗？她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我觉得自己都快被她圈粉了......”张璐璐抿起了唇，“直到追悼会那天，我看到那些在雨里为她送行的粉丝，我才真切感受到粉丝对偶像的爱。”
张璐璐定了定神，“不仅是我，她的很多粉丝也不相信她是自杀。她应该有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将人生暂停在疗养院——无论是作为一名记者还是作为一位粉丝，我都想把她的事情调查清楚。”
她握着拳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着亮光。
唐旭朝面馆外飘去，他私心希望外面的张颖能听到这番话。
有人在为她感到不公，有人在为她查明真相。
“到目前为止，你查出什么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璐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叹息道：“没......”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张璐璐重新挺起脊背，“我之所以来景城，就是因为我发现正在拍《回乾传》的那个肖远，他和张颖是认识的，关系还很亲近，说不定还有过恋人关系。”
唐旭点了点头，张璐璐没有说自己是怎么发现的，但这一点和他猜测得已经八九不离十。
桌上的茶水已经渐渐转凉，张璐璐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还会过来，你们千万要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