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昨晚拉着福晋闹腾到子时,绵懋不免有些讪讪,这会子他才发现,蕤宁正跪在一旁呢,不由一愣。
盈玥尴尬得咳嗽了两声,“多拉尔氏,你先平身吧。”
“多谢皇额娘。”蕤宁连忙起身,却不料气得太急,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便要直扑倒在地上。
虽说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但若瓷实来一跤,那也绝对不好受。
“小心——”绵懋发出了惊呼,他急忙想要过来扶住,然而绵懋离得足有一丈远,纵他伸手敏捷,也是来不及的。
不过——绵懋来不及,盈玥确实来得及的,她一步上去,左臂一把将多拉尔氏捞起来,一个用力,多拉尔氏踉跄着便扑在了盈玥的左肩膀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蕤宁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双臂竟然缠绕在了皇后娘娘身上!如此可见,刚才竟然是皇后娘娘救了她!这身手……蕤宁不禁吃了一惊。
然后,她飞快松手、推开一步,赶忙屈膝道:“皇额娘,我……”
绵懋露出疑惑之色,“这是跪了多久了,怎么竟然站不稳了?”
蕤宁愕然,急忙要辩解。
盈玥却先恼了,她很恨恨道:“胡说八道!”少污蔑老娘!
“她分明是腰上和腿上肌肉拉伤,所以起来的时候才站不稳了!”盈玥气呼呼道。
蕤宁感觉到自己的脸好似发出了“噗”的煮熟了声响,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皇后娘娘身手好,不稀奇,毕竟是皇后是禁卫军家族出身!但她没想到,皇后娘娘的眼睛竟然如此毒辣,居然一眼就看出——好想撞墙啊!
绵懋蒙蔽了三秒钟,“腰上和腿上……肌肉拉伤??”
这小子还一脸不理解呢。
盈玥:你自己干的好事,居然还跟老娘装无辜!
盈玥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多拉尔氏,“这种伤不好传唤太医,本宫这儿有上好的活血化淤的伤药,给你两瓶,回去叫贴身的丫头涂上些,再好好按摩吸收,歇息两日便无碍了。”
蕤宁脸红得滴血,她忍着强烈的羞意谢恩,并从玉盏手上接过了那两瓶上药。
见多拉尔氏羞得无地自容,盈玥忙咳嗽了两声,“好了,你们俩会阿哥所歇着吧。”
绵懋大喜,他早想回去补觉了。
蕤宁却急了:“皇额娘,儿媳还不曾敬茶呢!”这可是新媳妇进门的规矩,婆婆喝了茶,才算是认可了这个儿媳妇,否则……
盈玥一愣,都什么状态了,还拘泥这个规矩呢。
古人啊……
“那好吧。”见她如此在乎这个礼数,索性就走个流程好了。于是叫地下端了茶水上来,盈玥也端坐在了团凤如意宝座上,仪态端庄华贵。
新婚小福晋忙并排跪在她脚下,绵懋高举茶盏,笑着说:“皇额娘请用茶!”
盈玥挑眉,丫的还好意思笑!瞧你干的,是人事儿吗?她接了茶,冷哼道:“以后记得悠着点!”
绵懋一愣,此刻才恍然想通了什么,他微微一惊,看向跪在身边的福晋,“难道说——”
蕤宁脸蛋蹭地地红了,为了避免二阿哥把话秃鲁出来,蕤宁飞快举起茶盏,扬声道:“皇额娘请用茶!”
盈玥接了儿媳妇茶,叹着气道:“委屈你了。”
蕤宁低下头道:“有皇额娘疼爱,儿媳不觉得委屈。”现在可以肯定,起码皇后娘娘的确是十分中意她,要不然刚才没必要纡尊降贵拉她一把。
虽说丈夫很差劲,但起码婆婆很好,蕤宁心中得到了很大的安慰。日后有皇额娘撑腰,日子应该还过得下去。
“好了,都起来吧。”
旁边的玉盏赶忙上前,将受了伤的二福晋给搀扶了起来,心中忍不住道:二阿哥真是个夯货!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走出坤宁宫,绵懋难掩歉意,“既然累了,你怎么也不说,竟生生累伤了……”他以为福晋出身将门,所以才天赋异禀呢。
蕤宁咬牙切齿,强忍着怒火低头道:“是,都是妾身的错!”全都是我不对行了吧?!你大爷的!
绵懋愣住了,我没说你错了呀!
懵逼地回道阿哥所,绵懋才琢磨出味儿来,“福晋,你是不是生爷的气了?”
蕤宁挤出个发冷的笑容:“怎么会呢?妾身岂敢生您的气?!”
没错了,皇额娘生气时候,就是这么冷笑的。绵懋叹了口气,道:“昨晚是我唐突了,以后爷会悠着点的。”
蕤宁一愣,居然认错了??这是良心发现了?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麻利打千儿:“爷、福晋,三位格格来请安了。”
蕤宁连忙坐正了身板,正要叫传唤,绵懋却板着脸道:“今日福晋身子不适,让她们在外头磕了头,便退下吧!”
蕤宁一愣,这下马威摆得也忒大了点吧?
不过也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杀一杀这三个侍妾的威风,只当是立威了。
吩咐罢了,绵懋转脸又对蕤宁道:“对了,皇额娘给你的伤药要按摩一下,效果才好,需要爷帮你吗?”
蕤宁一时没想明白,便脱口问:“帮我什么?”
“按摩呀!”绵懋精神勃勃道,一想到福晋那纤细紧密的腰肢,绵懋心中就灼热万分。
蕤宁嘴角抽出了两下,她可深切感受到了二阿哥的力气有多大,才不想给自己找苦头吃呢,便微笑道:“多谢爷的好意,但真的不必了。”
绵懋露出遗憾之色。
蕤宁虽然肌肉拉伤,但也不敢真的躺上好几天来养伤,擦了药,睡了个回笼觉,便舒坦多了。可见到底是将门之女,身子底子好,恢复得也快些。
蕤宁午后就去拜见了大福晋谷杭,妯娌二人因为父亲之间的敌对,对彼此都存着警惕和不安,彼此都是礼敬得很。
蕤宁带了一副董其昌的墨宝作为献给长嫂的礼物,绝对算是投其所好了,“这东西搁在我手上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大嫂,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而谷杭给新弟妹的见面礼,也很拿得出手,乃是一并上好的和田玉如意,并一把上好的水牛角弓,当然了,后者名义上是给二阿哥绵懋的。
但蕤宁看的眼睛冒光,显然是要昧下了。
“多谢大嫂。这水牛角质地极好,工艺也精湛得劲。“蕤宁忙客气地称赞道。
“弟妹喜欢就好。“谷杭微笑道。
看似一派融融,妯娌和谐。
正在着时候,一个丫头走了进来,屈膝道:“福晋、二福晋,侧福晋前来请安。”
谷杭心道,这个时候过来,分明是冲着二福晋来的。
这点蕤宁自然也看出来的,便笑着道:“既然侧福晋来请安,我就不打搅了。”她一个弟妹,跟大伯子道侧室来往作甚?有失身份是小,惹得大福晋不满,可就得不偿失了。
谷杭微笑点头,“那咱们改日再聊。”
第五七〇章、鞭打侍妾(上)
走出大福晋的正房,蕤宁果然看到了那位一年多没见的辉发那拉氏,一袭浅湖蓝色玉兰折枝旗服,外罩着一件柳黄色如意坎肩,穿着打扮倒是清雅宜人,与她清秀的容颜倒是十分相称。只可惜,与大福晋的天人之姿相比,实在是逊色太多了。
蕤宁露出遗憾之色,若她是大阿哥,肯定更喜欢天仙儿似的妻子,况且大福晋不只是貌美,还有才学,浑身都透着温柔款款,更要紧的是,大福晋还有那样一个能干的阿玛。
辉发那拉氏再多心思,也注定是枉然了。
“二福晋金安。”辉发那拉氏如今也不敢称呼“妹妹”了,赶忙规规矩矩请个安,眼神里却透着欢喜,“一别许久,如今终于能再相见了。二福晋别来无恙。”
蕤宁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她就走了,一点不带留恋。
这叫辉发那拉氏那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愣是无处可说!生生呆在那里,直到一个嬷嬷咳嗽着提醒:“侧福晋,嫡福晋请您进去呢。”
辉发那拉氏赶忙回过神来,是啊,此刻身在嫡福晋房外,许多话自然不便说,她还是该日再登门拜访吧。
结果,改日登门的时候,却欣赏到二福晋挥鞭子打小妾的惊人场景。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辉发那拉氏随着陪嫁嬷嬷低眉顺眼走进了嫡福晋的正堂中,堂中一股芝兰清香,幽雅柔和,嫡福晋谷杭端坐在临窗的昼榻上,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玻璃窗投射进来,光晕氤氲中,衬得她姣好的面容如镀了一层金,竟俨然若神女一般。
辉发那拉氏忍不住心生妒忌,光凭这样的一副皮囊就足够倾倒男人了,而她就因为容色不够出挑,大阿哥便只当她是个摆设!
“给嫡福晋请安。”压下心头的不平,辉发那拉氏低头请了个安,然后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将手上的锦盒呈了上去,“这尊白玉送子观音,妾身的姑祖母在世的时候赏赐的添妆,此物太过贵重,妾身不敢享用,故而想要献给福晋。”
那锦盒中,赫然是一尊一尺有余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观音,羊脂玉白皙细腻,雕琢出的观音面貌慈祥,眼中带着怜爱,怀着更抱着一个小小的男婴,看着那观音怀里的婴孩,谷杭正要说出口的婉拒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了。
她嫁给大阿哥已经是足足四年了,一直夫妻恩爱,但却一直没有身孕。搁在寻常人家,三年无所出便可以休妻了!可无论大阿哥还是皇额娘,都未曾露出半分不满,依然照旧厚待与她。这叫谷杭心中反而愈发不安了。
孩子……
她叹了口气,皇额娘还特意压了辉发那拉氏三年才入门,可她……终究还是不争气啊。真是白白辜负皇额娘疼爱了。
“你有心了。”谷杭揉了揉愁绪萦绕眉心。
辉发那拉氏看着嫡福晋惆怅的容颜,心中不禁有些痛快,只要她肚子争气些,给大阿哥生下长子……想到此,辉发那拉氏心中有些苦涩,自他入门,大阿哥去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样稀薄的恩宠,又如何能怀上孩子?
辉发那拉氏面带忧愁地道:“妾身蒲柳之姿,入不得爷的眼缘。这辈子怕是没有福气孕育了。只盼着福晋能早早诞下一位皇孙,妾身也是欢喜的。”
听得这话,谷杭忍不住看了辉发那拉氏一眼,这幅情伤忧郁的样子,倒是不似作假……
“你是皇上指婚的侧福晋,身份不同于旁人。爷的后院,除我之外,便是以你为尊。这点永远不会改变。”谷杭正色道,只要辉发那拉氏安安分分,这点她还是可以保证的。
辉发那拉氏垂下眸子,掩盖眼中那一抹不甘,温顺地道:“福晋的意思,妾身明白。妾身只求安稳度日。”
安抚了辉发那拉氏几句,又赏赐了两匹冬日贡缎,谷杭这才叫她退下了。
转眼便入了腊月里,天气愈发寒冷。
蕤宁昨夜没睡好,正想着趁这晌午光景打个盹儿,不料才刚睡下,便被一阵琴声给吵醒了,睡眠不足的蕤宁脸色很是不佳:“是谁在弹琴?!”
陪嫁侍女道:“应该是宋格格。”这位宋格格虽出身包衣,却弹得一手好琴。
“让她停下!”蕤宁吩咐道。
陪嫁侍女连忙应了声,便飞快去传话了,琴音果真停了,蕤宁眉头舒展,倒头在榻上,继续补觉去了。
可没料到,才刚睡着,后头又传来了咿咿呀呀昆曲唱腔。
“欠抽的小娘皮!!”蕤宁额头青筋直跳,叫骂着跳下了塌,抓起软鞭,便冲去了后院,冷寒的腊月里,竟连个大毛斗篷都不披着,就穿着那薄薄的夹棉衣袍,怒吼道:“又是弹琴又是唱曲的!还有完没完!要不要姑奶奶送去你楼子弹唱?!”
怒吼声中,西面房中的婉转的昆曲曲音听了下来,走出一个身量纤细、脸蛋涨红的女子,“方才弹琴的,不是妾身……”
蕤宁一愣,这个是楚格格,跟宋格格一样,都是包衣出身。
这位楚格格眼里闪动着泪花,满含控诉地道:“婢妾不过是唱两嗓子昆曲罢了,福晋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妾身虽然卑微,但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啊!”
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蕤宁忍不住反胃恶心了,“正经人家的姑娘会学昆曲?!”弹琴也就罢了,好歹是君子四艺之一!可这戏曲,除了戏子,谁会去学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