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是不是还打着效仿前朝“牝鸡司晨”的曹太后,将来垂帘听政的主意呢,简直太过分了!
太子怒极反笑,阴沉沉的道:“母妃可是孤的亲娘,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奴婢,便与孤生分?那孤就要怀疑孤难道不是母妃亲生,不然何以在她心里,连一个奴婢都及不上了!动手!”
那他更得杀鸡儆猴了。 说来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其实已隐隐存在不是一日两日了,只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娘,不好太扫她的面子,她也至今没真正干涉军国大事,只是弄得在后宫皇贵妃的威仪胜过了太子的威仪而已,所以他还
能容忍她。
可她无论如何不该动他心爱之人,不该纵得她跟前儿的奴婢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那现成的机会都送到门前了,他自然不会再客气,也好让她身边的人和后宫的人都瞧瞧,连沉香他都是想打杀就打杀了,他们难道还能比沉香更体面不成?
看以后还有谁敢眼里只有皇贵妃,而没有他这个太子!
眼见太子满脸的杀气,众太监虽也害怕事后皇贵妃不会饶了他们,却是不敢再犹豫了。
更兼还有个大暑混在他们当中,大暑这会儿简直恨不能将沉香大卸八块,竟敢那样对待她家夫人,不管是不是奉命行事,在她看来那也是活腻了,既活腻了,她自不介意送沉香一程!
于是在一众太监里,显得她最为卖力,而其他人见她这般的卖力,又见太子满脸的阴沉,惟恐一个不慎,便又惹得太子把怒火烧到他们身上。
遂也跟着竭尽全力起来。 所谓“双拳难敌四掌”,自然很快沉香便挣扎不过,生生被一滴都不剩的把那瓶鹤顶红都给灌到了腹中,眨眼间五脏六腑便剧痛起来,求饶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弱:“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好痛……娘娘
救命……” 太子这才大手一挥,让那些钳住她的太监放开了她,居高临下看着痛得已打起滚儿来的她,冷声道:“孤倒要看看,杀了你孤会不会后悔!不过你好歹也服侍了母妃多年,就像你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
劳,所以孤会赏你一口薄皮棺材,不叫你暴尸荒野的。”
忙有太监附和:“姑姑还不快谢恩呢?” 沉香都快痛死了,更后悔不迭自己为什么不死死的劝住自家娘娘,等太子殿下得了手后,再动手也不迟,可惜现在再后悔也已迟了……自然,求饶也已迟了,她被灌了那么多鹤顶红,自己都能感觉到自
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便是太子殿下肯饶她,又还有什么用? 绝望到了极点之下,反倒生出了几分胆气,赶着太子便大骂起来:“那我还要谢谢太子殿下了?呸,杀了我还要我道谢,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我就是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这个贱人,我
也绝不会放过你,夜夜晚晚都要缠着你,让你……啊……”
却是还没骂完,人已不行了,嘴巴里直往外淌血,很快便蜷缩成一团,再也不动了。
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死得这么惨,还以为自己能风光一辈子呢,原来再风光的奴才也是奴才,主子说打杀就打杀了,下辈子她可一定不要做奴才了……
大暑见状,忙抢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恭声道:“回殿下,没气儿了。”
太子便嫌恶的扇了扇鼻子,道:“没气儿就拖出去便是,还等着孤教你们怎么做呢?”
大暑忙应了“是”,又请示:“那他们四个怎么办,还请殿下示下?”
那四个太监早已是面无人色,甚至还有一个早吓得失禁了,闻言都满口想求饶,想到方才沉香的下场,又不敢求饶,惟有拼命的磕头。
万幸太子还是开了恩:“就先饶了他们四个一条狗命吧。” 反正他们回了皇贵妃宫里,禀明了事情的经过结果后,等待他们的也没有好下场,就当留着给皇贵妃出气吧。
第1202章 眼药
如此这般的折腾了一通,屋里总算只剩太子与许夷光大寒主仆两个了。
太子见许夷光仍惨白着一张脸,知道她吓坏了,伸手就要搂她去,“夷光,今儿都是孤疏忽了,你放心,同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许夷光却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冷声道:“太子殿下在不能万全的护住臣妾之前,还是别再来臣妾这里的好,否则臣妾躲得过今日,未必还能躲得过明日后日大后日。皇贵妃娘娘本就恨臣妾入骨,又有了白日的事和如今的事,只有越发恨臣妾,定要置臣妾于死地才肯善罢甘休的,臣妾虽不想死,可像方才那样的剧毒一被灌下,顷刻间便能毒发身亡,又岂是臣妾不想死,就能不死呢?如果太子殿下
所谓的爱,就是这样,那臣妾可承受不起!” 顿了顿,又道:“至于白日的事,臣妾并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以卵击石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去做,臣妾没有那么傻。之所以想给皇上治病,不过是出于‘医者父母心’罢了,没想到会触动皇贵妃,
皇贵妃既不高兴,明说了,臣妾称病便是,至于这般的不留余地吗?那将来只怕也断断容不下臣妾。” “当然,我也知道,太子殿下是断不会再放我自由的,那就请准我绞了头发,找一处清净的庵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吧,好歹还能多活几年,不至每晚睡下前,都要担心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
太子本就因没能护住她,让她差点儿就被灌了毒,正满心的恼怒与愧疚着。 闻言不由越发的愧疚了,道:“今日真是孤疏忽了,孤也没想到母妃会这般的……你放心,孤立时调人来守住院子的四周,以后没有孤的命令,便是母妃亲临了,也休想再踏进这院子一步,如此你总能
安心了吧?” 许夷光却是冷笑,“殿下的意思,便是要将我给圈进起来了?就算如此,那总是殿下的亲娘,将来的皇太后,殿下朝堂之上更得处处倚仗靖南侯府,又能护得住我多久?我虽不聪明,却也知道,便是皇
上,也不是就能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太子脸色不好看起来。
他几时需要处处倚仗靖南侯府了,那是他的外家不假,可首先却是他的臣子,然后才是他的外家,他有什么可需要倚仗他们的?
母妃便是仗着这一点,才会事事都抢在她之前做主,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和威仪,才会那般过分的吧?! 半晌,太子方沉声道:“你不必再说这些赌气的话,孤既说了以后会护住你,就一定会做到……来人,人都死哪里去了——立刻去调一队金吾卫过来,把院子团团给孤保护起来,以后除非有孤的命令,
否则任何人都不许踏进院门一步!”
末了看向许夷光,“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你也可以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等孤登了基,立时封你做贵妃,母妃处孤也会去好生与她谈一谈的,她以后断不会再如此了。”
许夷光却仍是一脸的冷漠。
因为心里实在厌烦,连虚与委蛇的与太子说话儿都做不到了。 大寒见状,忙赔笑着小声道:“殿下,我们县主方才着实吓坏了,心里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也是人之常情,要不殿下先回去,容我们县主冷静冷静,也容奴婢劝慰劝慰我们县主……想来睡上一觉后,
我们县主便能好多了,届时太子殿下再来看我们县主也不迟啊。” 太子闻言,见许夷光一张脸仍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倒把心里那不可言说的怒气散了大半,点头道:“你这丫头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好生服侍劝慰你家县主,孤等金吾卫调来了,便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家县主。”
大寒忙笑着应了“是”。 因许夷光冷着脸不再理太子了,怕再惹得太子恼羞成怒节外生枝,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与太子攀谈,“多亏殿下及时赶来,否则这会子……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县主心里其实很感激殿下的,只是皇贵妃娘
娘是殿下的亲娘,她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更要担心以后,倒不是真要与殿下赌气,还请殿下千万别生她的气……”
说得太子脸色渐渐越发和缓了,金吾卫也调来了,领头的给太子见过礼后,便将许夷光的小院给团团护卫了起来。
太子见状,方放了心,又与许夷光说了一句:“那孤明儿再来看你。”
叮嘱了大寒一句,“服侍好你家县主。”
前呼后拥的去了。
大寒这才折回许夷光身边,低声说道:“夫人,您还好吧?虽说方才太子及时赶来了,那两个太监却是先便对您动了手,也不知道您身上有没有受伤的?要不,我给您瞧瞧吧?” 她身上都好几处隐隐作痛,只怕已经青紫了,夫人千金之躯,只怕伤得更多,更痛,可得好生上药才是……念头闪过,想到方才的九死一生,还忍不住心有余悸,眼圈发红,这般凶险、这般朝不保夕的
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许夷光摆摆手,无力的道:“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你打热水来服侍我梳洗了,我们早些歇下吧。既然方才没能死成,那就无论如何,还得坚持活下去,活下去便总能有希望,将军也定会找到万全
之策,救我们出去的!”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悲观,她被困得找不到一点可乘之机不说,还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傅御也是坐困愁城,毫无办法,他们真的能成功,真的能保住他们自己和他们在乎的人,真的还能一
家团聚吗? 可凭什么他们只能逆来顺受,任人宰割,坏人反倒逍遥自在,要什么就有什么,肆无忌惮得令人发指?她和傅御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便会越消沉与沮丧,自己都先垮了,还能指望
谁来救他们? 许夷光因忙甩了甩头,与大寒道:“明儿若是太子再来,我们设法问他讨了大暑在我跟前儿服侍吧,如此也能安心些……算了,还是别了,大暑留在外面,作用更大,譬如今日,她若是跟我们一样被困
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我们都……,她还能给将军传递个消息什么的,万不能大材小用了。” 大寒一想也是,只得叹道:“夫人也太不容易了,还不知道将军如今怎么样?”
第1203章 痛彻
主仆两个并不知道,傅御此刻就在她们院子的房顶上,远远的看着她们,因为方才没能及时下去救下许夷光,正愧疚痛苦得不能自已。
却是天一黑透,傅御便进了宫,打算来看许夷光,就算暂时不能带她出去,能多陪陪她,让她安心一些也是好的。
不想一进宫就接到了大暑的消息,说皇贵妃要赐死许夷光,人都已在路上了。
傅御立时怒火中烧心急如焚,忙带着辛寅和他的另一个心腹庚未赶了过来。
正好就看见沉香带着那四个小太监进了许夷光的院子。
傅御想也不想便要跳到地上,结果了沉香几个,然后带走许夷光,哪怕敏敏仍不肯走,他用强的,或是弄晕她,也顾不得了,必须得先把人弄出去,以后时刻都与他待在一起,他才能安心! 可惜辛寅与庚未死死拉住了他,辛寅还在他耳边又急又快的劝他:“爷千万别冲动,大暑不是已经找太子去了吗,指不定太子很快就能赶到,救下夫人呢?我们的人今日好容易混进了寿康宫,想来很快
就能有转机了,爷这一现身,功亏一篑不说,还有可能累得爷和夫人今晚都出不了宫了,届时两位小爷该怎么办,伯府和李府上下那么多人又该怎么办?求爷千万三思,千万三思啊!”
庚未也跟着劝道:“是啊爷,现在还不到最危急的关头,夫人又自来有智计,指不定不但不会吃亏,反倒让那几个奴才吃亏呢?要不我们再观望一会儿,实在不行了,再现身救人也不迟啊。” 好说歹说,辛寅又抬出许夷光来,说‘爷应当最清楚,夫人想要的从来都是一家团聚,亲人都平平安安,您这样一时冲动,倒是可以救下她,可救下她也意味着,不但您和她,两位小爷,乃至夫人的所
有亲人都将朝不保夕了,那是夫人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指不定届时还会恨您,这样您还要冲动吗?’
总算说得傅御赤红着眼睛,艰难的答应了先按兵不动。
只是在看到沉香是如何让人制住许夷光,让她动弹不得,还要强灌她毒药时,傅御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挣开辛寅和庚未,就要下去救人。
然后,太子便赶到了,许夷光也终于得救了。
傅御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恨死了自己。 心爱的妻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差点儿就被人灌了剧毒,他却不但没能救她,甚至连下去安慰她一下都做不到,就为了那狗屁的“大局”,为了不至“功亏一篑”,这样就算最后他们如愿以偿了,那胜利
又还有什么意义,敏敏若是知道了他竟然全程旁观了她差点儿就被人灌下剧毒的过程,却没有下去救她,也定会恨他一辈子吧?
他真是失败至极,不配为夫,不配为男人……想到这里,傅御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了瓦棱上,手背立时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痛。
却及不上他此刻心里的痛十中之一。 辛寅见他痛苦成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低声劝道:“爷,夫人知道了一定不会怪您的,您也是为了您和夫人,还有两个哥儿的将来,为了让夫人的亲人们以后再也不用受人威胁,能过真正的安生日子……此地不宜久留,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横竖如今夫人这儿有那些金吾卫护着,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有事了,大暑也是个机灵妥帖的,我们正好趁这几日,拿到太后印信,救出夫人,再调足人马,打进
宫里来,自然也就不用再处处受人掣肘,委曲求全了。”
傅御心里并没有因辛寅的劝慰好受半分,却又知道辛寅说的有理。 太子竟然亲守着金吾卫调了人来,还亲自训了话,才离开了,显然也是防的万一在他离开后,而金吾卫又还没到之前这点小小的空隙,又出什么岔子,也算是考虑得足够周全了,——可事情原本就是
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惹出来的,谁还会稀罕他这几滴鳄鱼的眼泪?!
只是这样一来,傅御便没办法再去看许夷光,劝慰她了,那么多金吾卫,一个不注意,便会被人发现,那方才的隐忍与痛苦,岂非都白受了?
且再不离开,金吾卫都训练有素,也实在危险。
“敏敏,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很快救你出去,再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傅御又定定的盯着许夷光的窗户看了半晌,直至屋里熄了灯,才忍痛带着辛寅与庚未,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许夷光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却是很快便被噩梦惊醒了,沉香的死状极惨,她又连日来忧思过重,哪怕自行医以来,也算见惯了生离死别,想到万一大暑没有及时把太子搬到,那死得那般惨的人,便是她,也便再见不到傅御,见
不到两个孩子,等不到一家团聚了,依然忍不住心情糟糕透顶,做噩梦自然也就是避免不了的了。
大寒就睡在许夷光身侧,感觉到她惊醒了,自己也醒了,忙坐起来关切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呀,额头也有些发烫,只怕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许夷光这才感觉到身上酸痛酸痛的,挣扎着凝神探了探自己的脉,道:“还好,只是一点小风寒,想是忧思太过引起的,我开张方子,你让人去太医院抓了药来简给我服下,发了汗也就无事了。”
大寒听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哽咽道:“夫人也太苦了,凭什么就要受这样的委屈,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许夷光摆摆手,“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昨儿那样的凶险我们都过来了,可见只要活着,就总能有希望,这下可好,我的确病了,皇贵妃连我不能去给皇上看病的借口都不必找了。就是不知道太子昨夜
离去前,说要去找皇贵妃说道说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咱们虽不能亲眼,只能想象一下这出狗咬狗的戏码,心里也能痛快几分了。” 她昨夜上的那些眼药,应当多少还是能起几分作用的,太子那性子,本来也不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当帝王的,就更是信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了,太子虽还不是帝王,显然已有了帝王的脾气,——希望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第1204章 唾弃
太子昨夜的确连夜去乾清宫找了皇贵妃,发了好大的火,当着宫人们的面也不曾收敛,直把皇贵妃气了个半死,太子却不管不顾,直接拂袖而去了。
余下皇贵妃被气得头昏脑涨的,正拿宫人出气,又接到消息,沉香被太子给赐死了,用的就是她赐给许夷光的那瓶鹤顶红。 皇贵妃这才知道自己不但狐狸没打着,反而把自己的心腹给折了进去,心腹折了进去也就罢了,回头让妃嫔和宫人们怎么看她,连她的心腹都能直接弄死,可见太子眼里心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亲娘,以
后她还要怎么服众,阖宫上下又还有谁会将她放在眼里?
不由把之前在外面大喊大叫的那个小太监——也就是大暑,在心里骂了个臭死,也把服侍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明明是可以把儿子给拖住,给沉香足够时间的,等儿子知道时,许氏那贱人已经死透了,他就算再生气,又还能怎么样?何况贱人白日里竟敢公然与他们母子作对,儿子心里只怕也已恼了她,指不
定见人死了,也就顺势撂到脑后了。
偏偏几重服侍的人竟也拦不住一个小太监,看她饶得了他们哪一个!
那个该死的小太监她就更不会饶过了,真当有太子护着,她便奈何不得他了?
且等着瞧吧,要不了几日,她便会让那个贱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许氏那贱人,暂时她是不宜再动她了,可日子还长着呢,等太子得了手,再厌弃了她之后,看还有谁能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