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换了新菜单。”服务员给他们报一遍菜名。
周扬听完,点了两道半荤半素,赵姮在昨天刚见识过他的食量,等他说完,她又加两道大肉菜,加完后问周扬:“你要喝酒吗?”
周扬问:“你喝酒?”
“能喝一点,不如给你来点酒?白的啤的?”
周扬看着她,顿了下才说:“白的。”
小瓶装的白酒很便宜,白酒送来,赵姮替对方斟上,自己也倒了浅浅一杯。辣味入喉,身体很快暖过来。
周扬喝口酒,微垂着头剥花生米。他的腿懒散地伸在桌脚外,送煤气罐的人经过,嚷着“让一让”,他又把腿收回,这动作一做,他忽然想起昨晚在桌底下的乌龙。
他瞥向赵姮,见她脸颊白里透红,眼眸潋滟,唇珠在灯下泛着异样光泽。他忽然开口:“你能喝多少?”
“还行,”赵姮说,“没怎么喝醉过。”
周扬把花生米扔进嘴里,拿起白酒瓶,歪一歪瓶子询问。
赵姮笑了下,把杯子伸过去,周扬给她倒了点,量不多。
满室烟火气,这餐饭他们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结账,两人走到柜台,周扬掏出钱包,赵姮拦住他:“别,说好了我请。”
周扬隔着她的大衣衣袖,轻推她手臂,“我来。”他说。
赵姮微笑着,按住他的钱包,阻拦住他,然后付了饭钱。
强势的不容商榷。
周扬看着她的后半边侧脸,轻轻“呵”了声。
走出饭店,赵姮推出自行车跟周扬道别。她已带着淡淡的酒香,跨上自行车,侧着头说:“周师傅,那我走了,再见。”
这话随香气一道送来,“唔。”周扬抬了下手回应,低头点烟。
他用力吸一口,手夹住烟,慢慢吐出烟圈,看着那道骑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马路对面。
回去的路上,周扬买了一盒炒粉干,到家后将快餐盒放桌上,叫小亚过来吃。
小亚走过来:三轮车我停在面包车边上了。
“看见了。”周扬问,“晚饭吃了吗?”
小亚:我回来看你不在,到外面买了酱香饼吃。
“那炒粉干还吃不吃?”
小亚:吃,我没吃饱。你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小亚:吃了什么?
周扬没答,他从小亚身边走过,边脱衣边进浴室。小亚闻到淡淡的酒味,又忽然想起他几小时前才说晚上不用洗了,这会怎么又去洗澡了?
没人回答他,浴室门关上了。
第9章
这个冬天格外冷一些,但也许是今日白天天气好,所以晚上的风不再过分刺骨。又或者是喝了酒的缘故。
赵姮并没喝醉,但酒气还是有些上头。她骑了会儿车,闻到风中独属冬天才有的冰凉味道,她深深呼吸,头脑愈发清醒。
赵姮在附近多骑一圈,骑到后面,她速度越来越快,看到红灯时她忍不住就要冲过去,车轮擦至白线尽头,她才猛地刹住。
回程那一小段,她又恢复成和缓的速度。
赵姮走进公寓时,女房东恰好十指舒张着晾干指甲油,大门口的风将酒香带进,女房东的面色不太好看,上下打量赵姮。
赵姮并不在意对方挑剔的眼神,女房东的墨镜戴足一周才摘下,赵姮也多多少少猜到一点她的事。这人单身,房产在她名下,卫生间里有男性洗漱用品,有一回对方没控制住讲电话的音量,赵姮听到几个关键词,“你老婆”,“做梦”,“钱”,“打人”,“还信用卡”。
赵姮猜她可能是欠了很多卡账,而目前恰好无人再帮她还,她不得已才出租一间房。
但这一切都与赵姮无关,她住满五个月就会离开。
赵姮换上拖鞋,朝对方笑了笑。女房东瞥着她,忽然问:“你是有正经工作的吧?”
赵姮梳起长发说:“有啊。”
女房东:“那就好。记住你不能带男人回来过夜。”
赵姮浑不在意地说:“知道了。”
“我煮了红豆沙,你要吃自己去厨房盛。”
赵姮道谢:“好的,谢谢。”
赵姮没去喝红豆沙,她洗完澡回房,把折叠小桌子放到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广告”。
她做事很少拖泥带水,既然最近缺钱,那赚钱自然排在第一位。hpv疫苗中介这行来钱直接又快,她做足资料,写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
她工作五年,积攒下不少人脉,很快就有朋友在微信上问她话。
赵姮回复说:“没说只有处女才能打宫颈癌疫苗,但九价疫苗最好还是二十六岁以内的人打,你想打当然也行,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二价、四价、九价都是一样的,共打三针,半年到一年内打完……当然,要飞三次香港。”
“叫你男朋友也去打,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方面不用你操心,我会帮你办妥。”
赵姮喝着水,陆陆续续地回复消息。房间有些闷,她下床把小窗户打开一条缝,从缝隙中看到远处的灯火阑珊,有一种光怪陆离的奢华感。
又来一条新信息,是蒋东阳的。
“在做什么?”对方问。
他所在的总公司在外省,高中同学会之后他就回去了,这些天他偶尔会发来一些问候。
赵姮还没回复,紧跟着又来一条:“公司快放年假了,我最迟下周归,给大家带了一些特产,你和李雨珊那份,我到时一起给你?”
……过了会,“好。”
赵姮回复完,将窗帘全部拉开,夜色涌入。
之后两天,温度渐渐回暖。周扬把黑夹克洗出,晾干后仍穿着这件衣服,将手头几套房子的收尾工作完成。
小亚将和姐姐汇合,一齐回老家过春节。周扬孤家寡人,不打算浪费车钱。他趁肉菜还没涨价,去菜场买回一堆囤进冰箱,准备自己凑活过年。
这天周四,面包车已经修好,周扬和小亚骑着三轮车赶到修车行,工具转移完,小亚先去装修公司找温经理还车。
黄头发年轻人将账单递来,周扬拨通那张名片上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周余伟吗?面包车修车费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推脱,让他把银行账号发来,说道:“我四点半前转给你。另外,我想问你一下,你是赵姮的朋友吗?”
这是周扬第二次听到赵姮的全名,这名字听来像是男人的。那天的那顿晚饭,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
他没答。
那头又问:“你能不能把赵姮的联络方式给我?”
周扬手抵着面包车顶,两指夹着名片,眯眼看一遍上面的信息,声音低沉沉的,似是自言自语,“联络方式?”
“对,她的联络方式。”
周扬说:“你先把修车钱汇过来吧。”他直接挂断电话。
黄头发年轻人捧着饭盒,一边吃着,一边走过来问他:“好了?钱要到了没?”
“等他转账。”周扬说。
“吃了吗?没吃在这一块儿吃了。”年轻人邀请。
“不了,我去接小亚。”周扬拉开车门坐上去。
年轻人满嘴菜油,他筷子挑住嘴角的饭粒,送进嘴里,凑到车门边说:“下回把那天的美女一块带来,我做东!”
周扬赶他走,将车门用力关上。年轻人吃着饭走回店门口,转身发现车没开,好奇张望,见周扬低着头握着手机,他就没再管。
车内,周扬盯了会屏幕,然后打开仪表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火。
嘴唇微动,滚着香烟,他敲出一行字:“周余伟问我要你的联络方式,我还没有回复。”
等了片刻,手机安安静静。
周扬摇下车窗,点着烟,发动车子。
快到装修公司时,温经理打来电话,周扬打开免提。温经理说:“小亚说你要过来?到了吗 ?”
周扬:“快到了。”
“我在隔壁的家具店,你来家具店这边,我有事找你。”
到了地方,周扬停好车。家具店和装修公司是邻居,周扬进店和老板打过招呼,温经理拉开椅子说:“坐坐。”
小亚坐在角落玩手机,周扬坐到展览用的长桌边,问道:“找我什么事?”
温经理说:“你过了年就三十了吧?”
周扬分给他一支烟,顺手给店老板扔去一支,然后说:“唔,怎么?”
温经理笑起来,脸上肥肉将眼睛挤没,“我老婆她小姐妹的女儿,过完年二十六,现在在一家外贸公司做文员,五官端正,人也和气,家里就她一个,她条件也不错,我老婆听说她家里准备给她相亲,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周扬没料到温经理想给他做媒,他瞥着对方,“呵”了下。
温经理说:“我老婆把你照片给她看了,人家小姑娘答应跟你接触接触。”
周扬道:“帮我跟我嫂子道声谢,相亲就算了。”
温经理劝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成家要等到什么时候?”
“行了。”周扬不想聊这个。
温经理毕竟不是中年女人,做不来苦口婆心,他只好道:“我让你嫂子跟你说。”
周扬准备站起来,“我先回了。”
“等等——”温经理叫住他,“你先帮我个忙。”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