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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宁左看右看,一语不吭,但焦虑至极。
    “别往坏处想,也许他只是出去买个东西,手机搁袋里调了静音。你再等等,没准儿待会就给你回电话了。”冯子扬也只能往好里宽慰。
    把人送回公寓,千叮万嘱让她多休息,“你别想不开,这才七点不到,晚上大好时光,年轻人谁没个闲心生活呢?再说了,他那几个同学比你更熟悉地方,c航那么大,走完一圈都得个把钟头,行了,等消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冯子扬走了。
    初宁却坐立难安,半小时后,祈遇的电话打了进来,这一次他语气明显紧绷:“宁姐,我们真没找到人。”
    就像一壶烧滚的水一直用盖子压着,而这通电话后,初宁是再也压不住了,她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强逼自己冷静,把前因后果串了一遍后,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顾不上受伤的左手,初宁开车从东城到西城,直奔关玉的家。
    关家是独栋,除了不似以往的灯火通明,也没有什么异样。
    初宁敲门,十几声如重锤。里头慢吞吞的脚步声,门板终于拧开一条缝。
    数日不见,关母精气神大减,懵懵懂懂的:“啊,是小宁儿啊。”
    初宁绕过人,目标明确,直接上二楼。
    关玉的卧室虚掩,初宁推门进去,把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狠狠一拽。关玉痛叫,从床上半爬半滚地站了起来。
    初宁质问:“人呢?!”
    关玉精神涣散,眼神儿飘忽无法聚焦。都到这份上了,初宁的耐心消失殆尽,也忘记了左手的伤口,架着她的肩膀往上用力提。
    “我问你人呢!”
    关玉猛地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初宁太阳穴胀痛,一般说不知道,一准儿是心里有数。她心口疼,强逼自己冷静,缓着语气说:“小玉儿,天大的难题,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最忌讳乱投医,本来还有挽回余地的事儿,被你这么一搅和,也许就真没机会了。”
    关玉神志猛地一颤,怔怔地望着初宁。
    “你父亲出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好,这都是后话,小玉儿,你平日看着机灵,怎么关键时候就犯起了糊涂?姐们几个从认识那天起,待你如何?嗯?你拍拍胸口,跟我说句良心话。”
    关玉眼眶一挤,眼泪又蓄满了。
    “我家毁了,帮不了的,你们都帮不了的。”
    “这个道理你明白,那你为什么还要愚昧地去相信其他人?”
    “我没有办法了,我走投无路了。”关玉十指插进头发里,气色极差,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如果你父亲真的犯了事儿,那也回天无力,有错就该受罚。”其实这话的本意,初宁想说,人生那么长,知错能改,一家人以后平平安安就是福分。
    但那句“有错该罚”瞬间踩中了关玉的雷区。家庭横生变故,一朝换天,她以前恣意潇洒,有底气,有自信,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美名其曰享受人生。现在想来,其实不过仗着丰厚家底。可如今竹篮打水,才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资本,脆弱不堪。
    人在极端状态下,难免产生畸形的比较。
    反观初宁,从无到有,吃了不少苦,但每一步,都踏踏实实,都是自个儿挣的。
    以前笑她情商低下,不懂利用女人的特质去享受爱情。其实她只是宁缺毋滥,大智若愚。
    关玉悲从心中来,倏地又崩溃了。
    她尖叫:“你凭什么这样说我爸爸啊!他有没有错,还轮不着你来说!你算老几!”
    初宁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眼神狠的能滴血,“你脑子给我清醒点!你表舅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们要做窝囊事儿,不要往我身上扯!”
    她手劲儿加重,是真怒了,“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你。”
    关玉一声凄厉,甩手就是一推。
    初宁始料未及,没站稳,脚步一跄,绊倒了椅子,人也往下一扑。摔得不重,但正好倒在椅子的边边角角上,初宁脸色一白,几秒之后,左手的绷带上,又透出了隐隐的血印。
    她拧过头,和关玉四目相对。
    无声,沉重,有力。
    时间一刹静止,渐渐的,初宁眼里有绷不住的眼泪。
    她从小就不是个幸福的孩子,生父过世早,母亲软弱无能,教她的东西,总是消极一面居多。初宁性子不算甜美可人,她疲于应付风花雪月,只一头热的想多挣点钱。
    为什么,钱对女人来说,是安全感啊!
    她这样的人,无论爱情还是友情,都是慢热和寡情的。
    朋友不多,关玉算是心窝上的一个。以前那么那么好,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呢。
    初宁心里疼,疼得又没人可以倾诉,就这么望着她,无声,眼神里却全是沸腾的无助。
    关玉也愣住,表情先是木然,然后悲怆,在看到初宁的眼泪时,又好像有了一刹的醒悟。
    初宁哽咽:“小玉儿,迎璟就要参加比赛了,他不可以出事。”
    关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我爸爸也不可以出事,不可以,不可以。”
    “我求你了。”初宁泪眼模糊,是极少有过的示弱,“这个公司你要,你拿去,我只求你们别伤害他。”
    比赛不要了,第一名不要了,前途和未来也不要了。
    她只要他平安。
    关玉浑浑噩噩,捂着头蹲在地上,一声呜咽,“我不想说话,你走,你走。”
    初宁深吸一口气,也知道在她这儿是没什么余地了,她强打精神,站起来,态度冷绝,一字一字道:“我会报警。”
    关玉置若罔闻,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离开关家,初宁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激得浑身发颤。她坐在车里,暖气开到最大,人还是冷的。
    不多久,祈遇给她打电话:“宁姐,人还没找着,学校也很重视,但目前很麻烦的是,他这个时间内还不能定义失踪,所以不能出警。学校准备往上级组织报备了,可如果迎璟明天比赛前不能赶到……参赛资格就会取消。”
    初宁回公寓,在客厅独坐至凌晨。她按着眉心,耳里脑里回荡着的全是这段话。她捂着脸,自此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
    凌晨三点,她倒在沙发上,极度疲惫地打盹儿。手机忽然一震,初宁立刻弹起,心脏狂蹦,漏了节拍似的。
    短信说:“别报警,会出事。”
    初宁手一抖,倦态全散。关玉又发来了第二条短信。
    是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发的好几个错别字,连标点符号都是乱的。可以想象她编写时的复杂纠结心理。是于心有愧,还是幡然醒悟?
    不重要了。
    初宁拿起车钥匙狂奔出门,为了方便,她车今晚就停在路边。上车后,方向盘一打,压线调头,直奔城东。
    ——
    一片老旧小区,年初就被政府规划到拆迁范围内,近段时间,拆迁工作收尾,居民已经全部搬离,这地方往大了说,也不算穷乡僻壤,怎么着也是个靠近国道的郊区,但楼栋多,往小了看,也有几百户,空荡荡的房子杵在那,气氛怖人。
    西南角的某一楼,角落旮旯的房子,亮着一盏幽幽的灯,万籁俱静的,平添几分诡异。迎璟只知道自己在一个房间里,从外头反锁,窗户被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踹过门,叫嚷过,也在手机被他们搜刮而去的时候反抗过。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根本是徒劳。
    迎璟立在黑暗里,试图从门缝向外窥探些什么。然而无果。
    惧怕?谈不上。
    他只是心里是没底。
    时针拨向两小时前。
    明天就要比赛。要用的现场设备、工具一应备全,因为是主场优势,迎璟自酒泉集训回来后,就已提前熟悉了几遍场地。对届时比赛过程中的场馆风向、温度都做了预演,万事俱备,一切顺利。
    队员都很兴奋,有了上次国内的夺冠经验,大家的自信来得更有底气。
    “结果不重要啦,能被推荐参赛,就已经是对我们的肯定了!”
    “做最大的努力,保持最平常的心态。”
    “比完赛后,老大要请我们吃火锅!”
    大家心态极好,虽年轻,但正以可见的速度在成长。荣辱不惊,成败不论。能有这份儿觉悟,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那时的迎璟正低头试代码,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气风发:“不吃火锅了,比赛结束,我们去乌镇玩几天。”
    顿了下,“可以带家属。”
    大家嘘声一片:“切~~秀!恩!爱!”
    队里就迎璟有对象呐,一群单身狗的怒抗。
    傍晚,迎璟在宿舍收拾东西,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原本以为是推销,但听了两句,神色就变了。
    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睁开眼,就被带到了这里。才发现,他们借着初宁出事儿做幌子,骗他出来才是真。迎璟抬手看了眼时间,离他出事已经过去两个半钟头。
    门突然被推开。光线涌进来,迎璟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几个大个子男人低声交流:
    “时间到了,转移地方。”
    “可还没接到强哥电话呢,他不下命令,咱们能做主?”
    “他算个鸡毛!说好的,钱分三次打,人都绑来这么久了,第二笔钱老子银行卡上还没到账!操!”
    “那怎么办?这人就一直扣在这里?”
    “废话!不给钱,我才懒得费力气。”
    几个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迎璟。
    有个眼尖的,在为首的那人耳边说了句什么。众人视线下移,盯着他的手腕。
    几乎同时。
    迎璟拔腿往后躲,但抵不过对方人多,他被按在地上,手给拽直了,死死压在地面。
    “这表不错,值点儿钱啊。”一人垂涎,动手去摘。
    迎璟疯狂挣扎:“滚!”
    手动不了,他就用脚踹,他也算半个练家子,力气大,招式准,一脚踹中对方的腿窝。
    “日!有点儿本事!”那人疼得嗷嗷叫,火气直冲,拳头挥在半空:“给我按住喽!”
    回力无天。
    迎璟的胳膊被他们扭得生疼,他也不敢动了,再动一下,非得骨折了不可。
    这块表,是初宁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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