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墨林其实一直把他当成了有企图的卑鄙之人。
姜初亭心中泛起丝丝凉意,脸色苍白对他道:“你病了,我过来看看你。你放心,我对你……”
“你放屁!”墨林怒吼打断他,又咬牙痛恨道:“江湖中谁人不知你干的那些无耻之事?不要脸的死断袖!竟然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就总是故意的用手触碰我偷看我!我快被你恶心死了!”
姜初亭能想到的所谓触碰,不过是教他剑法时,纠正他动作罢了,至于偷看,他更是想不到自己何时偷看过。
内心是有多厌恶排斥一个人,才会敏感至此。
姜初亭难过得几乎要笑出来,问他道:“你既然这样想我,为何要拜我为师?为何不离开?”
“你以为我愿意?”墨林伸手握住了搁在枕边的剑,他已经豁出去了,恶狠狠道:“如果不是为了学你的剑法,谁愿意拜你为师?又有谁愿意忍受你的骚扰?!离开?我当然要离开!只不过离开前,我定要为自己出口气!”话未音落,他就拔剑了。
徒弟功夫比不过师父,但是心狠完全比得过。
那天晚上,墨林刺中他肩胛处,还打伤了四名值夜的弟子,叛出师门,再也没出现过。
姜初亭怎么都没料到,时隔七年多,墨林居然又主动回来了,而且还开口唤他师父。
姜初亭很奇怪,重华师兄为什么没有直接将这人轰出去,抬起朝座首之人望去,一直板着脸的重华终于开口了,沉声对他道:“初亭,这逆徒由你发落。”
墨林直起身体,跪在地上,漆黑的双眸看向姜初亭。
墨林褪去少年的青涩,轮廓分明,变得更加深沉内敛,姜初亭都差点认不出了。
不过这个曾经的徒弟厌恶他到了极点,突然跑回来,不可能是良心过不去,送上门来让他发落的。
姜初亭目光不由朝旁边椅子里那个中毒的少年瞥了一眼,隐约有些猜测。
九重天后山有一处天然的药泉,奇毒剧毒是解不了,可每隔几天泡上小半个时辰,坚持一到三个月,对解慢性之毒有奇效。看来,墨林应该是为此而来。
姜初亭于是对墨林道:“你有事不妨直说。”
墨林之所以向姜初亭请罪,不过是重华的意思。换作别人,他大概可以拿身份来压,绝不可能还在这里废话。可重华此人最是死心眼,且态度强硬,不通情理,不一定会屈服。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借药泉一用,低调为妙,不宜将事情闹大,便忍了一口气,按照他说的做。
姜初亭明显不想与他追究,倒是合了他的意。于是立马将来意表明了。
墨林道:“只要师父肯原谅我,掌门就会答应……”
重华冷冷的声音响起:“我是让你这个逆徒接受门规处置,什么时候说过会答应?药泉只供九重天直系弟子所用,外人一概不得靠近。”
墨林眼神陡然沉下去,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重华。心念一转,却也不与他起冲突,皮笑肉不笑地道:“掌门既如此说,那就让小九也做我师父的徒弟,一切问题方可解决。”别人他都不提,因为他知道在场只有姜初亭容易心软。而且所谓拜师,挂个名而已,如同他当初一样。
季淳听到此处嗤笑一声:“墨林,你真当我们九重天拜师就跟进菜园子一样简单啊?你说怎样便怎样?”
被墨林换作小九的少年似乎脾气不大好,等了这么久见他还没处理好,气息微重了些,掀起眼皮睨着他不耐道:“本……我才不要拜师!墨林,你少磨叽,他们若不肯答应,全杀了便是!”
他年纪不大,声音还有些虚弱,可语意中却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狠意。
姜初亭不由转眸看他一眼,稍微停顿,对墨林道:“我不会收他为徒。”
他语气虽温和却很坚决,小九眼睛登时睁大了些,软靠在椅子里的身体都撑着坐起来,怒视他,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这人狗胆包天了,竟然敢嫌弃他?!
软的不吃,是想来硬的吗?墨林嘴角微微抽搐,眸中闪过森然,手指摩挲着剑柄,正盘算要怎么动手,姜初亭不动声色对重华道:“师兄,让他们留下来吧,解了毒让他们赶紧离开便是。”
以墨林的表现来看,这个叫小九的少年明显是他的主子,小小年纪,气势凛冽,绝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墨林此人自负,被他认主还如此忠心相待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而且小九这个化名,颇有深意。
如果刚才不是他开口,墨林恐怕是想着要动手了。他们此次前来,肯定还带了人手。为了避免给九重天招来祸患,退这一步才是明智之举。
重华师兄应该也清楚一些内情,所以,才一开始没将这两人轰走。
果然,他这样说了,重华并没有再反对,可还是满目威严,不容置疑地对墨林道:“药泉可以借,但前提是九重天的规矩不能坏,你这逆徒私自叛逃,伤了初亭和我九重天四名弟子,再次踏足这里,便要到戒律堂受到应有的惩罚。”
墨林在九重天呆过,他知道这几罪连罚,起码得两百棍,就是往死里打的意思。戒律堂的一百棍就可以要人的命了。
墨林眼神阴鸷。答应会送命,不答应,主子正是用人之际,暂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会在心里留下他不忠的印记。重华故意以退为进,就是想要他好看。
墨林都还记得怎么量刑,姜初亭当然更清楚。姜初亭知道重华是为了替他出气,才一直揪着墨林不放,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其实他都没在意了。
他也不是对墨林还有什么师徒情谊,只是墨林今时不同往日,这样要他的命,恐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