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兰和步溪客一脸茫然,齐齐退开,让出位置给医士。
医士又摸又掐,掰开嬷嬷的眼皮看,嬷嬷的眼珠骨碌碌转着,还在。
医士收回手,说道:“嬷嬷岁数大了,这些日子忙着照顾殿下,恐怕是没睡好,这是睡熟了。”
步溪客呆愣道:“……别的没问题?”
“无。”医士说道,“稍微有些发热,我开写补药就好。”
送走医士后,步溪客和晴兰站在门前,对视一眼,久久无言。
步溪客曲起手指,刮去晴兰睫毛上的泪珠。
身后,嬷嬷的打鼾声越来越响,轰隆如春雷。
晴兰和步溪客:“噗嗤……哈哈哈哈,吓死我了。”
两人放声大笑,晴兰一边笑一边双手合十,拿着嬷嬷的那串佛珠,念了一声:“上天保佑。”
步溪客道:“我就说,我们燕川靠近栖山福地,又有狐神护佑,怎么会让她老人家这么早就离你而去?”
晴兰:“真的要把我吓死了,以为从此以后,这异乡就只有我了……”
听了这话,步溪客忽然一愣。
晴兰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愧疚道:“抱歉……我并非把这里当异乡,虽不是皇都,但这里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我想,以后我会埋骨此处……驸马,别多心。”
步溪客摇了摇头:“实话说,刚刚公主说出异乡两个字,我担心的,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无法把这里当做家乡……”
晴兰垂头,慢慢叹气道:“有时,我确实会想皇都,可那似乎只是一种思绪,不可捉摸,虚无缥缈……等我再仔细想,却发现,自己的怀念无法安放,我怀念的到底是皇都的什么?或许……或许是皇兄,是母后吧。”
“去年未能给你过生辰。”步溪客说,“今年,我有东西要送你,贺族的女子十七岁时,家中父兄会送她玉簪挽发……我知道公主不缺这些东西,但今年,我想补上。”
晴兰微笑道:“那我让你给我挽发。”
“好。”
晴兰月中生辰,太后和皇帝送的贺礼提前到了。
可等礼到了才知,这些是给狐球的,并不是晴兰的生辰礼。
晴兰明显失落了许多,送信人却贺喜道:“殿下莫叹气,好礼还在后头呢,皇上没忘了您的。”
果不其然,生辰那天清早,皇都不仅送来了三车生辰礼,还派了礼官,带来了圣旨。
皇兄给狐球赐名朝耀,封为和郡王。
步溪客接了旨,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礼官是掐着日子到的,送来的大礼是给狐球赐名封郡王,但日子却是公主的生辰。
“看在大梁公主的份上,封此子为郡王。”
步溪客听出了这个意思。
晴兰有些失落,回到蕙芷院,她小声对步溪客道:“本该如此。”
狐球出生后,本就该是郡王。
她说完,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也也好。”
步溪客知道她在忧思什么,抚摸着她的一缕头发,垂眼道:“嗯,这样就好。”
礼官这次来,还带来了一位宫廷画师,说是太后懿旨,命画师给公主和小郡王画幅像带回去。
“母后这是思念我了。”晴兰道,“如此,就画吧。”
她挑了个晴朗的天气,坐在一池莲花旁,抱着狐球,令画师作画。
画师完成后,晴兰拿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画师忐忑道:“殿下可否满意?”
晴兰张口欲言,又摆手道:“罢了,拿去吧。”
可等画师离去,她却郁郁不乐,抱着狐球偷偷掉起眼泪。
步溪客见了,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晴兰指着心,说道:“这里不舒服。”
“出什么事了?”
晴兰拉过步溪客,让他看向莲池里的倒影,指着自己的脸,泪眼朦胧问道:“我已经……这么圆了吗?!”
步溪客沉默片刻,哈哈笑了起来。
晴兰追着他打,步溪客一把举起狐球,在晴兰额头上如蜻蜓点水亲了一下,说道:“不,你只是,珠圆玉润。”
“呸!”晴兰哭着说,“我不想要!你还我以前的模样!都是你!”
步溪客忙道:“是那个画师画技不到位,我给你画!我给你画!!”
于是,晴兰生辰这晚,步溪客挥毫泼墨,给她画了一幅像。
晴兰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画中人依旧面如满月,眼角含泪,正在莲池边出神望着自己倒映在池中的影子,晴兰凶巴巴道:“君这是画的谁?!我不认识!”
步溪客眼笑似月牙,答曰:“我那珠圆玉润的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