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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怔怔的丁婉柔忽然一惊回过神来,只看见谢池墨远去的背影,高大而冷漠。
    他竟然没有过问雾宁的事儿,是不是说他没有认出来。
    她心底又燃起了希望,不动声色的给霍氏挤眉弄眼,霍氏整个人惊慌失措想着对策,哪有注意到丁婉柔。
    刘贤让人把她们带去刑部,只是余光在扫过雾宁时,蹙起了眉头,对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不像是丫鬟,也不像小姐,他心里觉得奇怪,而且,她注意到霍氏的目光甚是惊恐,脸上血色全无,他心里好奇,隐隐觉得事情不对。
    刘询坐在马背上,见不惯刘贤慢吞吞,催促道,“世子爷发话了,你倒是上点心啊,下回我可不帮你求情了。”
    雾宁失踪,刘贤差点没了命,要不是他们跪在谢池墨门口替刘贤求情,没准儿刘贤就死了。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没落井下石,仁至义尽了。
    刘贤站着没动,两个小厮拖着雾宁下去的时候,不小心露出雾宁白皙的手,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吩咐道,“站住。”
    其中有猫腻。
    拖着雾宁的小厮停下了动作,刘贤慢慢上前,还没撩起雾宁的秀发,不知丁婉柔发了什么疯,挥舞着玉钗刺了过来,嘴里又喊又叫,没有半分仪态,刘贤眉头一皱,侧身躲开了丁婉柔,谁知,丁婉柔的目的不是他,而是晕过去的女子,电石火光间,刘贤伸出手拉住了她,色厉内荏,“丁小姐要做什么?”
    丁婉柔知道今日雾宁不死的话遭殃的就是她,谢池墨睚眦必报,不会放过她的,她一咬牙,拼尽全力的刺了过去,“我杀了你。”
    刘贤始料不及,眼瞅着丁婉柔手里的钗子刺向昏迷不醒的人,再刺入对方衣衫的那一刻,被旁边伸来的剑挥开了,钗子应声而落,丁婉柔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旁的小厮回过神来,忙上前拖着丁婉柔后退。
    刘贤大步上前撩起对方的头发,一张白皙素净的脸露了出来,刘贤僵在了原地。
    而收了剑的刘询满脸不悦,朝丁婉柔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谁给你的胆。”
    又瞪了刘贤一眼,没个好气道,“她要杀就让她杀,正愁没有法子甩开她呢。”
    秦岚云希望谢池墨再娶,谢池墨闷不作声,实则容忍许久了,要不是手里不得闲,丁家早就遭殃了,丁婉柔哪能在国公府蹦哒这么久,丁婉柔敢杀人,谢池墨一定毫不犹豫治她的罪,让她一辈子不能翻身。
    刘贤咽了咽口水,许久才回过神来,怔怔的,脊背一片汗湿,如果真让丁婉柔得逞了,他们都得死。
    刘询见他愣愣的不说话,闷哼了声,调侃道,“我说小贤子,你是不是身上的伤没好利索,以前是脑子不好使,现在是脑子和身体都不好使了。”
    刘询看不清雾宁的容貌,但他见刘贤纹丝不动,心里纳闷,跳下马背,走到刘贤身侧,拍了拍他肩膀,“看什么呢。”
    说着,目光投向雾宁,一眼没认出来,“不就是个长得白点的女人吗,你至于连话都不会说了?”
    刘贤摇头,回眸看了眼还在挣扎咆哮的丁婉柔,冷声道,“把人带回国公府。”
    刘询听他语气甚重,不由得来了兴致,转身多看了雾宁两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到后边,频频擦拭额头的汗,抵着刘贤胳膊问道,“小贤子,不是她吧,好像长得不太一样了。”
    刘贤声音有些飘,“是她。”
    谢池墨离开京城后,她日益憔悴,身形一天天消瘦,瘦得不成样子,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她失踪后,他派人到处找她,丁点线索都没有,活生生的一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他怀疑过雾宁是被秦岚云暗中派来的人杀了,所以才会找不到人。
    谢池墨心里也是这么怀疑的罢,所以才和秦岚云不对付,看丁婉柔不顺眼。
    没想到,她又活生生的回来了。
    他朝小厮挥了挥手,自己轻轻伸手搀扶雾宁,刘询会意,跟着上前,额头上的汗大粒大粒冒着,“小贤子,这可如何是好?”
    雾宁回来了,关于谢池墨绿帽子的传言会日嚣尘上,如何是好?
    刘贤也拿不定主意,“我扶着她,你回府找世子爷,再派人请大夫来瞧瞧。”
    看雾宁的穿着,是受了番难的。
    刘询不敢耽误,松开手,掉头疾走如飞,很快冲进国公府大门没了人。
    丁婉柔知道她没希望了,甚至还会有灭顶之灾,她面色如灰,发疯似的还想扑过去,但小厮哪敢再让她得逞,双手反压着她手臂,大步朝国公府去。
    刘询追到谢池墨的时候,谢池墨正在凉亭里和谢正均说话,父子两剑拔弩张,谢正均脸红脖子粗,而谢池墨没什么反应,他喊了声世子爷,打断了谢正均要说的话,急切道,“世子爷,出事了。”
    谢正均不满的皱起眉头,继续道,“你要把你老子气死是不是,你外边做什么老子懒得过问,你被把什么事都栽赃到老子头上,惹毛了,老子闹到金銮殿让皇上做主。”
    他是看刘安淮不顺眼,不至于相出那么阴损的招,大理寺卿野心勃勃,色令智昏,但和他没关系,皇上让他给大理寺卿道歉,不是间接承认事情是他做的吗?
    谢池墨整理着衣袖,脸上无波无澜,无端叫人害怕,谢正均鼓着眼,怒道,“别以为不说话事情就过去了,我是坚决不会上门给那个老色.鬼道歉的,要去你去。”一本正经的朝廷官员,私底下却爱慕他谢家的儿媳,厚颜无耻,枉为正人君子。
    刘询见谢池墨不动,又低低喊了声。
    谢正均眼神一转,幽幽刘询身上,想到刘询他们为虎作伥陷害他,提起脚就朝刘询小腿踢了两脚,质问道,“谁打的大理寺卿,给老子站出来,别以为卖身契在他手里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对付你们,办法多的是。”
    这话刘询近段时间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比起谢池墨,谢正均发脾气真的不值一提,他舔着笑道,“国公爷说什么,奴才听不懂,世子爷,出事了,前边还请您做主。”
    谢池墨看了他一眼,刘询若有所思的指了指外边,做了个哑声的口型,谢池墨神情淡淡道,“骂完了?”
    话是对着谢正均说的,气得谢正均恨不得摔桌子踢凳子,“你什么态度?”
    明明是他闹事,结果受夹板气的是他,想到老夫人骂他为老不尊,不务正业的话,他就臊得慌。
    “还有事处理,有什么话写下来,让秦源送到刑部,百忙中我会抽空看的。”丢下这句,谢池墨从容不迫的走了,气得谢正均嘴角都歪了,他还好意思说,秦源是他的人,如今尽帮着谢池墨办事了,完了连声都不吱一声,好得很。
    刘询跟在谢池墨身后,转过拐角,他藏不住话,把雾宁回来的事儿说了,谢池墨停下脚步,目光幽幽望着他,刘询以为谢池墨没听清楚,又说了遍。
    谢池墨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来,“她还回来做什么?”
    刘询摇头不知,比起雾宁的去处,他更好奇谢池墨准备怎么处置丁婉柔,雾宁昏迷不醒,此事和丁婉柔脱不了干系,以谢池墨的手段,丁婉柔怎么个死法真不好说。
    “叫她回去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谢家庙小,容不下她。”谢池墨冷冷的丢下这句,掉头朝书房走。
    刘询不明所以,雾宁失踪,谢池墨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心底却从未放下过,他抽刘贤的鞭子是真的下了狠手的,而且,还派他们暗中把关于雾宁的避火图找出来销毁,他以为,谢池墨是喜欢雾宁的,真心想和她过一辈子。
    如今,人回来了,他反而让人回去,难道这些日子,他已经把雾宁忘记了?
    思索的间隙,谢池墨走出去几步远了,柳絮犹豫着跟上他,小心翼翼道,“夫人受了伤,昏迷不醒,奴才怀疑是丁小姐做的,要不要等夫人醒了再做打算。”
    谢池墨步伐微滞,“她晕倒了?”
    刘询点头,将外边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遍,还没说完,就看谢池墨掉头,步履匆匆而去。
    刘询一头雾水,他们家世子爷今天是怎么了,阴晴不定,愈发难以捉摸了。
    刘贤扶着雾宁刚穿过影壁就感觉眼前人影一晃,雾宁被人夺了去,谢池墨搂着雾宁,眉头紧锁,一双眼阴翳得深不见底,他敛目,躬身道,“世子爷,夫人估计受伤了。”
    谢池墨没吭声,目光直直盯着怀里的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弯腰抱起她,脸色阴沉得能浸出水来,刘贤琢磨道,“奴才吩咐人把丁小姐和丁夫人关押进柴房了,夫人的事儿,用不用知会老夫人一声。”
    “我看丁家是愈发无法无天了,把丁冠中叫来。”
    刘贤俯首称是,走了几步,听到谢池墨说请大夫,他朗声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可要请宫里的太医来一趟?”
    回答他的是还是那决然而去的背影,刘贤琢磨了番谢池墨的意思,雾宁身份不同寻常,太医院和宫里的人关系牵扯多,雾宁的身份传开,对谢家来说不是好事。
    楚家和谢家水火不容,楚家听到风声,肯定会趁机打压谢池墨,谢池墨一出事,收复失地的重任恐怕没人能扛得起来了。
    想清楚其中利害,他便歇了请太医的心思。
    谢池墨抱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回雅筑院的事儿没有在府里传开,实在是大家怕了,谢池墨严酷无情,听说谁嚼舌根,立即乱棍打死,二房三房的好些人都没了,至此以后,谁都不敢过问这位世子爷的事情。
    雾宁没什么大碍,受了凉,有些风寒,大夫开了药就走了,谢池墨坐在床前,盯着床榻上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日光倾泻,暖暖的斜过窗户洒落温暖的光,而谢池墨,却感觉不到丁点暖意。
    他握着雾宁的手,细细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悔恨交织,他若写封信给她,她就不会偷偷跑出来,更不会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查过她的底,一无所获,王御史知道的也不多,只说避火图栩栩如生,能挣钱,还能以此为遮掩做许多事,比如,贿赂。
    他从来不知,她的避火图能卖到断货。
    吃过药,睡了一觉,午时过半,雾宁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便对上谢池墨深沉如墨的眼眸,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低低喊了声相公。
    声音沙哑哽咽,情不自禁潸然而下。
    谢池墨松开手,眼神冷了下来,王御史说,她们从小就是服侍人的,锦衣玉食养着,等年纪大了就送出去笼络人心,和扬州瘦马没什么区别。
    贱如草芥。
    “你怎么落到丁婉柔手里了?”谢池墨替她擦去眼泪,声儿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雾宁摇头,缩了缩手,被他紧紧抓住,掌心传来丝丝疼意,是昨晚摔跤留下的,忽然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人真的是谢池墨,她惊喜起来,眼里闪着泪光,但喜悦溢于言表,“相公......”
    被她的笑晃了神,谢池墨没应,扶着她坐起身,低低问道,“还有哪儿不舒服?”
    扬州瘦马又如何,他已经娶了她,头上的绿帽子已经数不胜数了。
    雾宁反手抓着他,目不转睛望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谢池墨见她不说话,没有逼她,转身朝外吩咐了声备膳,她瘦得厉害,刘贤说她在边溪过得不太好,侍弄树苗打发时间,吃得多,但一天比一天瘦。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刘贤端着盘子进屋才打破了沉默,谢池墨淡淡道,“先吃点东西吧。”
    雾宁仍然不说话,眼里漾着泪,乖巧的点了点头。
    饭桌上,雾宁吃了点就不再动筷子了,谢池墨拧了拧眉,替她夹了好些肉,“多吃点,你瘦得太厉害了。”
    抱着她有些膈手,轻盈得像个孩子。
    雾宁吃不下了,但看碗里装满了肉,没有拒绝,握着筷子,又吃了起来,她吃得慢,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相公,我......对不起......”
    她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
    “先吃饭,什么话,待会再说。”他还有许多事要问她,关于她的,关于她口中的老爷的。
    一顿饭,大半个时辰才结束。
    雾宁吃得撑了,肚子有些难受,怕谢池墨不高兴,极力忍着胃中不舒服,苍白的望着谢池墨。
    谢池墨烦躁的扯了扯胸前的纽扣,“你小时候跟着谁长大的?”
    雾宁答不上来,咬着唇,认真回想了番,“小时候的事儿我不记得了,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在宅子里了。”
    她把过去的事儿全写了下来,谢池墨当然知道她说的宅子,又问道,“你还记得宅子的位子吗?”
    雾宁想了想,如实道,“从这儿走我找不到,我只记得从城门往里,在第二个巷子拐进去就是了。”陆琛只和她说过逃出城的路线,从国公府怎么走她是不清楚的。
    “那位老爷是什么人?”
    雾宁一脸迷茫,“老爷就是老爷啊。”
    谢池墨皱眉,“叫什么名字?”
    雾宁摇头,“不知道。”
    她不知道老爷的真实名字,很小的时候她只知道她是老爷,陆琛没和她说过老爷的事儿。
    “你不知道?”谢池墨面露疑色,有人通过避火图泄露元周国的军情,上边覆盖了元周国边境的地形边防,还有许多官员的家世背景,记载详细,摆明了以此为要挟迫使他们叛变,而那位老爷,恐怕就是幕后主谋。
    雾宁认真点了点头,老爷从没说过名字,倒是她跑出去的那天晚上,追她的人说是城西柳老爷家里了,她想或许其中有什么关系,她把当晚的事儿和谢池墨说了,谢池墨疑虑更深,“城西柳老爷?”
    城西住着的多是商人,商人地位低下,能搜集到元周国边境的情形?
    他不信。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那晚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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