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漪感到颈窝里的热意,他哭了?夏仰宗亲她的时候也哭,莫非她有什么魔力叫男人都为她哭?
那可真有意思。
让陈衍放肆地抱了一会儿,宣泄了一些情绪,沈明漪才轻轻推开了他,低着头说:“表哥,我知道你是怕我想不开才说这种话的,我会当作从未听到过。”
陈衍急了,想扶起她的脸,沈明漪却倔强地不肯抬头,他怜惜地说:“不是的,明漪,我从前太幼稚太愚蠢,追求什么恋爱自由,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却忘了听从自己的心,”说着,他抓住沈明漪的手放在心口,“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你,想娶你。”
沈明漪仍然低着头不说话,她怕一抬头就让陈衍看到她笑得过分愉悦的脸,原来天真的大少爷的心这么好骗,既然骗到了手,那当然要好好玩弄玩弄了。
就像他从前对沈明漪那样。
她眨了几下眼睛,马上扑簌扑簌地掉下泪来,打在被子上,晕开了一朵朵泪花,“可是,夏仰宗说他要娶我,表哥,你斗不过他的,我们还是来生再见。”
说完转身就跑,留下陈衍在病房里叫着“明漪,别走!”
出了医院的门,沈明漪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叹了口气,哎,这种苦情戏演起来可真累,她从头到尾都只想笑呢。
现在,该去找夏仰宗了,看看他是不是像他承诺的那样,什么都能给她。
夏仰宗亲自在夏公馆门口迎接她,沈明漪远远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等到车停了,他笔挺挺地走来,替她拉开车门,她笑着质问道:“你派人跟踪我。”虽然是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夏仰宗毫不避讳地牵起她的手往里走,硬邦邦地回答道:“那些人是去保护你的,你今天去医院看了那个窝囊废。”
“是啊,”沈明漪挽住他的胳膊,“去看看他有多凄惨。”
夏仰宗从刚刚开始有点拉长的脸高兴了,语气也柔和了,“早知道我就多开两枪,让他更凄惨些。”
沈明漪边挽着他,边恶意地笑了,“你怎么没一枪打死他?”
夏仰宗沉默了半晌,看沈明漪笑眯眯的样子,也不像是责怪他,他解释道:“毕竟在别人家中,行凶不好。”
“那你怎么在别人家中欺负别人的未婚妻?”沈明漪毫不留情的拆他的台。
夏仰宗捏捏她的鼻子,调笑道:“你不是别人的未婚妻,你是我的夫人。”
夏公馆的佣人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弄聋自己的耳朵,发痴的将军太可怕了,像被什么妖怪附体了一样,简直没眼看。
“四书五经”倒是很淡定,尤其是回来复命的春秋,他刚办完了差,心情总是特别好,又为将军做了一件坏事,感觉自己棒棒哒,“将军,大小姐那已经办妥了。”
沈明漪用眼神询问夏仰宗,夏仰宗明白她的意思,回答道:“照你说的,把她跟那一家人看管起来了。”身边的佣人很自觉地退出门外。
真是意外之喜,本来还想着怎么让阿良好好地与他上辈子最喜欢的夏小姐多相处相处,没想到夏仰宗一出手就办到她心坎里了,她奖励地拍拍他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肯对我这样好?连自己的女儿也狠得下心?”
夏仰宗不说话了,他很羞愧,不是羞愧对自己的女儿绝情,而是羞愧于他的心里对旁人从没有多余的感情,六亲不认不知廉耻,天生如此,他像个畜生,怕她嫌他。
见他沉默的样子,沈明漪以为这个事他办得很为难,于是她抓起两人紧握的手,把他那双大手贴在她的脸上,对他笑道:“别难过了,我会对你好的。”
夏仰宗轻抚她柔嫩的脸颊,叹息道:“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不对我好,也可以。”
两人在书房耳鬓厮磨了许久,沈明漪出来的时候,嘴唇都肿了,夏仰宗恋恋不舍地紧盯着她,“今晚留下来不行吗?”
沈明漪像哄孩子一样哄道:“等我办妥了事,你提了亲,我就永远留下来。”
夏仰宗真的像个孩子似的,欢天喜地地说:“等我准备好了聘礼,马上就去山城下聘。”
沈明漪走了之后,易经看着夏仰宗久久望着沈明漪离开的地方,不忍道:“将军既然这么喜欢,我明日就去山城替您送聘礼,马上就把人娶回来。”
夏仰宗望着带她来的那辆车压出的压痕,喃喃道:“她不一样,我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来。”
陈园前几天还是环城最风光的地方,为了筹备赏樱会,园子里的丫头佣人都紧锣密鼓地准备了几日,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各个交口称赞,可那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破了这一切完美,园子里瞬间变得愁云惨雾起来。
港城的彭三清听到探子回报夏仰宗在陈园动了手,高兴得剪坏了手里的一颗盆栽,他随手把剪子交给佣人,“这陈怀冲,狐假虎威装得还挺像,差点真把我唬住了,派人去跟通知他,我这加价码了,要三百根金条,否则以后港城这条线他的船别想走。”大爷的,吓得他够呛。
沈明漪一回陈园,陈怀冲马上请人让她来书房,沈明漪解开身上的斗篷,对传话的人淡淡地说道:“知道了,把这件斗篷挂到少爷屋子里,这是他的。”
陈怀冲的样子很颓废,同陈衍一样颓废,不过他的眼睛仍然有一簇火,熊熊地燃烧着野心,他还没输,他还有筹码。
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侄女就是他的救星,
“明漪,你回来了。”陈怀冲缓缓地拿起靠在书桌旁的文明棍,脸色沉沉地看着沈明漪,问道:“明漪,你去夏公馆了?”
“是的,姨父,我去向夏仰宗求情。”沈明漪咬着唇说道。
陈怀冲摇摇头,站起来,走到沈明漪的边上,盯着沈明漪的侧脸说道:“你该知道,夏仰宗的情不容易求。”
沈明漪不说话了,姨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放手,我现在也可以放手,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再说。
陈怀冲见她垂着眼睛不说话,转过身,背着她继续说道:“明漪,是我们陈家没福气,你去跟了夏仰宗吧。”
沈明漪听了他的回答,抬起头来,望着陈坏冲这两天佝偻起来的背影,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平静地问道:“姨母的意思呢?”
陈怀冲似乎是不敢回头面对她,只是简短地回答:“这是我们共同的意思。”
很好,真是她的好姨父、好姨母。
第13章 闺秀13
沈明漪同意了,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仿佛羔羊一样顺从,这大大鼓励了陈怀冲的贪念,他装作迫不得已的样子说道:“有件事实在叫我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就闭上你的嘴,沈明漪心里嘲讽道,脸上仍然是恭顺的神情,“姨父,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隐瞒?”
“哎,”陈怀冲重重地用文明棍敲了两下,沉痛地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都怪姨父没本事,这夏仰宗欺人太甚,出手打伤了陈衍,港城的那批货又被钳制,陈家实在是……走投无路啊。”
这话说得真高明,陈衍被打伤是夏仰宗出的手,港城那批货可跟夏仰宗无关,说夏仰宗欺人太甚,无异于在说她是红颜货水,怕是原先的沈明漪听了,会自责不已,到时候在夏仰宗跟前略提一提港城那批货,陈怀冲的事情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迎刃而解。
明明是求她帮忙,还要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让她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不愧是白手起家的航运大亨,什么时候都算计得那么好。
那她就当一个乖乖上当的小姑娘好了,沈明漪眼泪说来就来,抽泣着说:“都是明漪的错,我会尽力让这件事圆满解决。”
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复,陈怀冲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作出更沉痛的样子,惭愧地说道:“都是姨父无能。”
老狐狸。
第二日她就收拾行李回了山城,前世沈明漪魂牵梦萦一辈子都没回去的地方,连死后也不得安宁,水路一共走了五天,回到山城的时候,她看着掩映在群山环翠的小镇,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是沈明漪的。
沈父和沈母早早地准备好迎接爱女,沈母赵书静嗔怪地道:“不是说多待些日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在姨母那待的高兴吗?见到你表哥了吗?怎么样?”
立在一旁的沈父扶住沈母,笑道:“你一口气问那么多问题,让明漪怎么回答。”沈父又向沈明漪点头笑道:“回来就好,你不在家,你母亲天天念叨。”
沈母挽着沈明漪的手,笑道:“别听你父亲胡说,明明是他念叨的多。”
多么温馨美好的家,她前世没能回去的家,沈明漪一把抱住挽着她的沈母,喃喃道:“母亲,我好想你……”
“哎呦哎呦,”沈母笑着拍拍沈明漪的肩膀,“我家明漪出去一回,变成小孩回来了。”
其乐融融的晚饭之后,赵书静敲开了沈明漪的房门,沈明漪正在写信,听到敲门声之后,扬声道:“请进。”
见来的是母亲,沈明漪轻轻放下笔,似乎早料到母亲会来,起身披起外衣,亲昵地拉着母亲坐到床边,“母亲,你来了。”
“你在陈家出什么事了吗?你爹在那儿,我不便问,你也不便说,现在你跟我说说。”赵书静忧虑地拉着沈明漪冰凉的手。
沈明漪没有回答她,而是缓缓地靠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我们跟陈家的婚事作罢,好不好?”
赵书静轻拍着女儿的手停住了,她叹了口气,答道:“好。”
“从此与陈家再不往来,好不好?”
“好。”
“母亲,你今晚同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赵书静像女儿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薄的像纸一样的背,心中酸得冒泡,温柔地替女儿梳理铺在枕头上的秀发,直到沈明漪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她才悄悄离开。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沈父还披着外衣坐着,一见赵书静回来,忙问道:“问出来了吗?”
赵书静忧虑地摇摇头,“明漪好像在陈家受了什么委屈,要与陈家将婚约作罢,还要我们与陈家永不往来。”
沈父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她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她会这样说,定不是只是受了委屈这么简单。”
“我正是因为这样才忧虑!”赵书静气道:“我的孩子我当然知道,明漪该是在陈家遭了多大的罪才会这样!”
沈父上前安慰地抱住爱妻,“明天我修书一封,去向陈怀冲问清楚。”
没想到,还没等沈父修书,他们先等来了陈家退亲的书函。
“好好好,好得很,”沈父怒极反笑,“陈家这两年越发不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若不是要遵守当年的承诺,他以为我沈耀忠是要上赶着去巴结他吗!”
“老爷,别气了,”赵书静连忙端来参茶,“明漪也不想嫁,这样你也不必做违背信义的人。”
沈父连喝几口参茶才平复下心情,他余怒未消道:“如若明漪不想嫁,我也不介意为明漪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我是气自己有眼无珠,当年看走了眼,竟结交如此小人,害了自己也就罢了,还害了明漪!”
沈明漪在门后偷偷听两人谈话,心里感慨,如果上辈子悲剧之初,原主能不那么骄傲,或许回到山城,仍然能过得幸福,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沈明漪,你感觉到了吗?你端方的父亲为了你,可以不顾信义,上辈子,是你错了,错误的认为自己会给家里蒙羞,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咽。
前世,这对夫妇如果得知自己爱女的死讯,而且是自己亲手将女儿送向了陈家,那该是何等的肝胆俱裂,沈明漪,这种痛苦,你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此刻的陈衍就极痛苦,沈明漪不来看他,他等得心急,担心她出事,强忍着疼痛出了院,避开了所有仆人,一个人回了家,看到房里那件明漪披过的斗篷,他就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一瘸一拐地冲到三楼的房间,她不在,换一间,还是不在,直到把三楼的每一间屋子都打开,还是没有她!
他只能压下心里可怕的猜想,带着一线希望去问母亲:“明漪呢?她去哪了?”
赵书曼回避着这个问题,只是心疼地责怪道:“你的腿还没好,怎么不在医院待着,跑回家来,落了病根怎么办?”
陈衍急得涨红了脸,他再也忍不住了,抓着母亲的肩膀,大声吼道:“明漪呢?你回答我明漪去哪了!”
“啪”的一声,陈怀冲的文明棍用力砸在陈衍的伤腿上,“逆子!”
被这突然的一下击倒,陈衍狼狈地倒地,他倒在冰凉的地上没动,任凭母亲怎么拉都没反应,突然他哈哈大笑,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平静地质问道:“父亲,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明漪送给夏仰宗了。”
陈怀冲爆喝一声,“你住嘴!明漪的脚长在她自己身上,我能把她送给谁?!”
听到父亲的怒骂,陈衍激动地坐了起来,“那明漪人呢?”
“她当然是回家了,”打断了丈夫的回答,赵书曼连忙扶起陈衍的一只胳膊,掩饰道:“哪能一直住在我们家。”
“我娶她!”陈衍拉着母亲的手,斩钉截铁道,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发光,“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娶她吗?我娶,赶紧去山城把她接回来吧。”
赵书曼不忍地低下头。
陈怀冲气得拿起文明棍就朝陈衍当头打去,“她要嫁的是夏仰宗,不是你这个成天泡在女人堆里,只知道儿女情长的废物!”
“老爷!”赵书曼尖叫道,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衍儿受了伤!”
当夜,陈衍就被送回了医院,每天被人看管着,无论他怎样威胁,陈父都毫不理睬。
“你死了这条心吧,这门亲事沈家已经退了,夏仰宗连聘礼都送了!。”
听到父亲的这句话,陈衍呆住了,明漪、明漪、明漪……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恶徒吗?
夏仰宗恭恭敬敬地站在沈府门外,身边全是沈父扔出来的珍贵古玩和金银珠宝,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有把瓷器一并送出,要不然,那些上百年的古董可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