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说完,便俯身依偎到青年胸膛上,眷恋地蹭了蹭,随即又坐直了身体,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在时风身旁侧躺了下来,流着泪看着时风的侧脸,轻声道:
“你应该想不到我会跑出酒店吧?也肯定不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总是把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引导我入魔,可是,爱一个人,是本能。”
安娜喃喃说着,将头枕到青年胸膛上,娇小的女孩窝在高大的青年怀中,十分契合。
她忽得甜蜜地笑了笑,娇声说:“我们约定好的,醒的时候要一起醒,睡着的时候也要一块睡。既然你没有办法醒了,那我也一起睡吧。”
安娜仰头在青年下巴上亲了一口,又满足地眯了眯杏眼,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时风的眼睛,趴到青年胸口,缓缓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来。
那个微笑,和她过去十年作为雕塑时,每天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们最大的幸福,就是我们的生命和我们的时间,永远同步,从不变轨。我们是同类,也是最适合彼此的唯一。”
女孩轻声说完,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生息,化为了一座僵硬的雕塑。
桃瓷喘着气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女孩石化的这一幕。
他呆呆地看着相拥的两人,慢吞吞地走过去蹲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安娜的肩膀,怯怯地问:
“安娜,你还醒着吗?”
雕塑毫无反应。
桃瓷怔了半晌才想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不由缓缓抿紧了嘴巴,眼眶发红,桃花眼里水汽朦胧,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悲伤的情绪。
好半天,他才糯糯地开口说: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没能帮到你们什么……不过,我没想到,安娜变回了雕塑,这样真的太好了……你们俩还是没有彻底地魔化,还有救,谢谢你时风。”
以记忆之外的现实来看,原本安娜定然不可能再次变回雕塑和时风在一起,因为女孩心气不平,在遭遇了这样戏剧性的悲剧以后,她只会想办法报复回去。然而此刻,安娜分明已经变回了雕塑,这就偏离了原本已经发生的事实。
桃瓷还记得谢北泽说过的话,他的任务不是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往,而是让时风相信命运可以改变。
而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时风已经感受到了桃瓷的善意,已经在尽力扭转魔化记忆里既定的结局,这就足够了。
桃瓷并不知道时风是用什么办法让安娜再次沉睡的,但是青年能做到这一点,就算彻底扭转了结局。
毕竟,沉睡的雕塑只会厮守终生,而不会再受到伤害。
桃瓷想通了之后,便小心地抬手,分别放到时风和安娜的肩膀上,认真地说:
“我会把魔化记忆永远定格在这个时候,你们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会一直一直就这样在一起,所以,时风,等我完成之后,你就醒来吧,你已经改变了过去。”
话音刚落,少年掌心便冒出了两团奶白色的亮光,缓缓融入了两座雕塑体内,一直聚集到了心脏处,将两人的命脉守护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桃瓷才慢慢站了起来,对着两座雕塑挥了挥手,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说完,少年的身影便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终如溢散的星辰般,消失在空气里。
而芳草萋萋的草地上,微笑着的青年不知何时竟然僵硬地弯曲了受伤的胳膊,环住了依偎在胸膛之上的女孩。
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待到将女孩拥入怀中后,青年的手臂便再次石化,两座雕塑相拥着,再没了声息。
时间随之静止。
他们的爱情在记忆中获得了永恒。
病房之中,午后的阳光顺着窗台攀爬而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原本已经趋近于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忽得又恢复了正常,开始转回高低不一的曲线。
骨瘦如柴的青年在又一声娇软的呼唤之后,终于微微颤动着眼皮,睁开了眼睛。
时风醒了。
桃瓷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对上的便是谢北泽平静温柔的目光。
少年依恋地小声唤了声“拔拔”,眼中没了朦胧的水雾,反倒流露出些许欣喜和安心来。
他软巴巴地开口道:“我把时风救回来了,拔拔有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