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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禾披头散发,几近崩溃。一会想逃,一会又想毁了这一切。目露凶光,一招接着一招,打向四周。似乎只有周身无人,自己才是安全的。
    忽然响起一道轰隆声,雪崩了。姜迟瞬间消失,姜禾浑然不觉,满脑子嗡嗡作响。
    发足狂奔,到了前面那座山就好,可等真的到了,她又望向了另一座。恍恍惚惚,不断追逐,群山隐隐响起了呼唤声,仔细一听是:姜禾。
    “姜禾!”又换了一声。
    姜禾是谁,唤她的人又是谁?这声音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
    爬上一个小雪丘,视野开阔,辛忱驻足一望,想着运气好说不定能看见小木屋。
    然而小木屋没看到,雪地里倒是有一道红影,速度极快,由远到近,朝自己这边奔来,辛忱疑惑,叫了声,“姜禾?”
    只见狂奔的人身形一顿,下一刻就猛地朝自己扑来。仔细一看,真的是姜禾。辛忱嘴角扬起一抹笑,她大发善心,来找自己了?
    姜禾一头扎进对方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对方的腰,真的是有些熟悉啊。过了会才抬头,看向眼前的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辛忱以为姜禾在跟自己开玩笑,机智应对,从善如流,“何止见过,且已成亲,你做了噩梦,就把我赶了出来。”
    放在腰上的手忽然大力一掐,姜禾凶巴巴地道,“那你喊什么姜禾,她是谁?”
    辛忱好笑的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姜禾不就是……”顿住了,她神情不对,未着鞋袜的双脚早已冻得通红。
    试图扯开放在腰间的手,姜禾却挣扎起来,辛忱只得双手回抱住她往上一提,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才继续道,“是你,一直是你。”
    得了肯定答案,狂奔多时的姜禾似乎累了,头靠着辛忱的肩膀睡了过去。
    辛忱脱了外袍给姜禾穿上,撕开长出来的下摆,把一双冻得通红的脚裹好,这才背着姜禾往回走。
    刚刚她气息不稳,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说是走火入魔双眼却是有神的。很怪,这么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禾,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北地南侧,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十几个帐篷,围在一起,圈出一片生活气息。若是有那鼻子灵的,只要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烤肉的香味。
    一个年轻女子见姜迟脚步虚浮,右手压着胸口,踉跄而回时,焦急地迎了上去,忘记了旁边的拐杖,“哥,你受伤了?”
    姜迟借了女子的力道,站稳,“回去再说。”
    进入帐篷,四周无人,女子才又问到,“城主怎么会受伤?”说着已经开始为姜迟处理伤口。
    姜迟难得笑了起来,“年年,你的腿好了。”
    女子正是年城冰封当日抱着昏迷的姜禾,为了逃出去受了年月一掌,最后昏死在护城河里的年年。
    年年低头一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拄拐杖,眼里有些湿润,“竟然好了。”
    自那日逃了出来,昏死在护城河里,与姜禾失散,不知道飘了多久,最后是被城主所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尤其是腿,被冰凌划破,又在冷水中长时间浸泡,一躺就是大半年。
    好不容易养好了伤,腿基本废掉了。
    城主一人独来独往,她多数时间留在这里疗伤。消息一点点传来,姜禾数次遇险,她多想去帮她,可不良于行,无能为力。这下好了!
    “年年,我这伤出自姜禾之手。”
    “怎么会?”年年不信,姜禾是她看着长大的,就算大半年不见,江湖人心险恶,姜禾有所改变,也不会对城主出手。
    “我已经告诉她实情。”
    “不会,就算如此她也不会伤你。”姜禾的性子她了解,别说对城主,就是年城的一个小货郎担,她都不会。
    “禾儿身中一线天,已经走火入魔。”那样的状态,退一步或者维持在原地都是死,进一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卷云袖已经练到第七层,禾儿还是有天赋的,或许能突破。
    想到这,姜迟变得严肃起来,“年年,你于心不忍,可以去帮她。但我不希望你影响到大局。”
    走火入魔?姜禾到底受了多少苦?年年压下心中的酸楚,“属下不会说,只是城主,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忍与后悔?”
    “没有,我姜迟做事,从不后悔。”
    为姜迟处理好伤口,年年跪了下来,“属下告退。”紧接着又道,“我会离开这里。”
    第72章 被子之争
    年年与姜迟分开后, 并没有就近去北地寻找姜禾,而是一人一马, 往南而走。路上遇到了很多往北而去的江湖人。
    经过一个茶棚, 里面的谈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送刀大会上, 着了钟勇、姜禾的道,这次, 我们一定要冷静。”
    说话的正是琼南五怪中的韩老二,那时他只顾着对付姜禾,却不慎被钟勇踢下台, 导致了兄弟们之后的情绪失控, 想想就窝火, 此次一定要冷静。
    “对,趁她病,要她命,夺她刀。”楚小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在他看来,姜禾能拿到惊雷刀, 不过是侥幸。大家相互斗得差不多了, 她捡了个大便宜。
    “小四, 不要乱说话。我们此去北地,是寻找姜迟。”越老大瞄了眼四周, 出声提醒。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都想抢刀,但这话放在明面上, 就不大好看了。
    琼南五怪也要顾及面子不是?这种乘人之危的事,他们怎么能做?就是要做,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养好了伤,准备再会会姜禾的北地双煞,没料到琼南五怪都来了北地。
    地煞叹了口气,若不是当时陆晓生示意他走,他肯定会留下来,就不相信,几个人还对付不了姜禾。
    如今,江湖上沸沸扬扬,都是姜迟在北地的消息,赶往这儿的人一日多过一日,自己的机会更小了。
    喝掉一碗酒,地煞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了句,“也不知道,昆仑派与无垢山庄,怎么无人过来?”
    北煞早已与地煞心意相通,紧接着道,“听闻沈年出现了,就在昆西城附近,这又是流光剑,又是年城秘密,他们怎么还会来北地自讨没趣,姜禾发起狂来,就是索西征与钟怀远都难以抗衡。”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南边的人更好对付,你们这些人赶紧离开北地。
    茶棚里,喝茶的喝茶,倒酒的倒酒,吃肉的吃肉,表面上都是一副很认真你的样子,其实一字一句都没落下。
    心里的肠子转了好几个弯。
    有人想,没有惊雷刀,流光剑也是好的呀。
    传闻,沈年功夫并不怎么高,远不及巫越等人。
    姜迟、姜禾、沈年,这一家人事还真多,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茶棚里,众人各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时无人说话。而年年,听闻夫人的消息,心中大定,直接快马往昆西城的方向而去。
    无尘谷内,身体渐渐好转的铸剑端着药往沈年房间走,“娘,我来给你换药。”
    “你大病初愈,不要累着,换药的事我自己来就好。”自己腿上的伤到底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没事。”铸剑蹲了下来,拆开原来的纱布,见伤口又严重了,叹了口气,终于挑明,“娘,儿子不出去,你不用这样。”
    “流儿,娘不反对你跟姜禾来往,只是再过一阵子好不好?”如今外面太危险了,流言四起,刀光剑影。儿子身体刚好,她不容许再出什么差错。
    铸剑笑了起来,“娘这腿上的伤,若是十天之内还没有好转,我就立刻去找姜禾。”
    这算是威胁了。
    “对不起,流儿,娘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天以来,不惜加重腿上的伤,来留住他,自己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铸剑摇头,“娘为了我,已经牺牲够多了,并不存在对不起。”
    “流儿,这次采药我遇见姜禾了,要不是她帮忙,还没有这么顺利。”
    “真的,她在北地?”
    “是,她已经将卷云袖练到第七层,整个江湖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那她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斩断接天链,救年城了?”一想到这,铸剑满心期待,“她说过的,等到了那一天,要找我喝酒。”当日姜禾伤好出谷,自己跟了好一段距离,最后被她发现,留下了喝酒之诺。
    见儿子高兴,脸上也染了几分笑意的沈年,忽然沉默了。怕是没有那一天了,儿子,你不知道,修炼卷云袖,斩断接天链,几乎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大睡了一天一夜,姜禾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看了看躺在旁边的人,小心翼翼翻身下床,又转身帮辛忱盖好被子。
    摸索着往前走,等适应了黑暗,才推开门,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黑得很纯粹,无月无星辰,姜禾抱膝而坐,一会看看天空,一会将下巴抵着膝盖上感受自己。
    “你就是被舍弃的。”
    对啊,自己就是,要不是义父好心收养,她早就死了,坟前草估计得有几丈高,不不不,或许连坟墓都没有。
    “生来注定,无法更改。”
    说的不就是被收养的代价,背负起年城少主的命运。
    这些,自己从前不也是知道吗,可那时候的自己多快乐。如今只是多知道了一些,义父的舍弃与隐瞒,就不快乐,不愿救年城了吗?
    扪心自问,姜禾摇了摇头。如果注定要死,剩下的日子何不快乐些?
    埋在膝盖里的头忽然抬起,望着黑黢黢一片的天空,心里格外坚定: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谁也不能抢走我的苦与乐。
    被父母抛弃。
    被养父舍弃。
    这些既定的事实,又何妨?
    至于被天下人遗弃,她姜禾不怕,至少身后床上的那个人,某个山谷养病的人,琼南等她回去的小丫头,还有一小只,已经给过她足够的温暖与信任。
    “阿嚏。”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喷嚏声。
    姜禾瞬间回头,就见床上的人,伸手扯了扯被子,咕哝了一句,“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想让我着凉?”
    坐在门槛上的人咧嘴一笑,快速起身,进屋,关门,然后像一根流箭栽入了被子里,动作一气呵成。
    辛忱只觉得迎面刮来一道冷风,再回神,冷风已经缩到被子里去了,不小心触到她的皮肤,冷得一个哆嗦。
    索性再扯了扯被子,把姜禾整个人都裹了进去。然后抬起手,在被子外鼓起的地方拍了拍,“听话,这才乖。”
    坐在外面不觉得冷,此刻窝在辛忱胸膛的姜禾,听了这句话,惊得一个哆嗦,“我不过尝了回一线天,辛忱你怎么就变了?”
    辛忱抬起的手忽然顿住,她这是,好了?又不敢确定,就怕是一时清醒,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手伸入被子,把人往上捞,等姜禾的脸露出来,他盯着仔细瞧了瞧,见一切正常,顿时眉开眼笑,“赶紧睡,争取再次醒来还能如此。”
    姜禾连带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了个蝉蛹,“想得美,下次醒来我肯定把你踢下床,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嚯,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上次还是在巫越教三人抢一小只的时候。时光易逝,同那时候抢一小只一样,此刻见姜禾忽然抢了自己暖和舒适的被子,辛忱并不相让,又扯回一些。
    姜禾摁住被子,凶巴巴地道,“你讲不讲道理?”竟然跟她一个姑娘家抢被子?
    辛忱答得很快,“不讲。”
    姜禾正要先礼后兵,只听见辛忱又说了一句,“昨晚是你把我丢出去的,还扔了一床被子。”
    嘿,还有这事?姜禾挠了挠头,好像还真有。当时自己怕再醒来时会伤害他,于是连人带被子裹着丢了老远。
    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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