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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勾栏又遇
    因着乔大爷是靠着疏通关系才给肖程谋了一个国子监监丞的头衔,肖家多少需要表示一二,除却对拉拢的官员示以某些实质性的给予之外,肖府也专门设了戏台子,邀请了那些官员家中的女眷前来听戏。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听戏过后多半还会打叶子牌,周氏已经预备了百两银子,打算‘一会’输给被邀的女眷。
    王氏是肖程的平妻,这种场合她自然也得到场。
    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还在禁足中,无人为难肖宁,她便一个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吃茶。暮春花谢,园中果香四溢,听的是《南柯记》,台上的角儿好像唱出了心声,竟叫肖宁一阵失神。
    万象皆空,南柯一梦.......
    世事真是如此么?
    王氏虽为平妻,但肖府只打发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在碧桂院伺候着,芳婆照料着良哥儿,碧书和碧墨跟在王氏身后,故此肖宁身边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人。
    碧桂院的用度还不如长房的妾室。
    曲未终,人未散时,一梳着丫髻的三等小丫鬟从甬道急急忙忙一路小跑了过来,行至肖老太太跟前,便道:“老太太,出事了,三少爷将二夫人的玉镯子摔了。”
    所以,一只镯子比三少爷还重要?此事算大事么?!
    肖宁和王氏都将这话听的一清二楚。
    刚才良哥儿要小解,芳婆便领着他去后院,怎会好端端的碰见周氏?还打了她的手镯子?良哥儿才三岁,还不及周氏的胯骨高,他又如何能够着?
    王氏起身,面色忧虑的给肖老太太行了礼,至于肖老太太是否怪责,她并不在意,她此刻只想知道良哥儿如何了,她自己生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良哥儿断不会平白无故的动周氏手上的镯子,“母亲,儿媳这就去看看。”她急步往花厅外走。
    肖宁也先后起身,对肖老太太福了一福就也紧跟着王氏走了过去。
    肖宁上辈子做了鬼魂之后,一直被一股无形中的枷锁束缚着,她只能在赵慎身侧数丈之内飘荡,一离开找慎远些,又会被吸附回去,她也只是在良哥儿金榜题名的时候才在大殿上见过他,虽说肖家覆灭之后,良哥儿一切顺遂,可肖宁又听到锦衣卫对赵慎提及过,说是良哥儿的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还需要药物调理才成。
    他如今长的圆润敦实,若非是被周氏迫害,又岂会落了一身的病根子?!
    肖宁的步子极快,几乎赶上了王氏。
    她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周氏在今天这种日子也不肯放过害人的机会。
    王氏与肖宁到场时,周氏正抱着嗷嗷大哭的良哥儿,他还小,就连话都说不清,却是哭的厉害。
    肖宁又见青石地面上断裂成两半的翠玉镯子,她瞧着眼熟,再一看便认出了此物。
    其实,这镯子早就碎过一次了,上辈子周氏拿着碎镯子粘合起来陷害了她,这一次又想害良哥儿!
    周氏一副慈母姿态,哄着道:“良哥儿乖,不哭,大娘不会怪你。”她是二房的正妻,按着规矩,肖宁和良哥儿是得喊她一声‘大娘’。
    良哥儿哭的更厉害了,见了王氏过来,小身板倾斜了过来,伸出双臂要让王氏抱,“母亲,母亲抱抱。”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芳婆有口难言,只能对欲要追问到底的王氏轻轻摇了摇头,暗示她稍安勿躁。
    这时候千万不能跟周氏正面冲突。
    肖宁一语未发,她静静的看着肖老太太也来料理此事,又看着周氏装出的超然大度,她当然知道这又是一场好戏,不管王氏如何争辩,都没有用。
    肖宁看了一会,确定王氏和良哥儿暂时无事,这之后悄然无声的一人离开了。
    *
    肖宁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一身少年穿的男装,王氏从通州过来时所带的银两不多,她们来肖府这阵子,一文钱的月银也没有领到,这今后的日子,她还得重新思量着如何过下去。
    要想让母亲和良哥儿过的安稳,现下唯一的法子就先撕开周氏伪善的面具。
    肖宁乔装好后就直奔了城西的勾栏院。
    她需要找一个人出来,但不确定还能不能记得她原来的模样了。
    肖宁记得上辈子来肖府后,有一个叫做相宜的女子找上了门,后来肖宁才知道那女子原先就是肖家的下人,也是肖程的通房丫头,还曾有过身孕。她登门是为了控诉周氏,当年肖程还未离京时,周氏因着相宜有孕,她妒忌成性,就栽赃了相宜,说她与小厮有染,怀的并非是二爷的孩子。
    相宜被周氏灌了红花,后又被卖入了勾栏院,一辈子就此灰暗。
    相宜登门指控周氏,虽没有撼动周氏的地位,却让她在肖程面前失了贤德的美名。
    肖宁羽翼未成,她一个人没法跟周氏抗衡,她现在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据她所致,相宜相貌清丽,深得富家老爷们的欢心,苦苦熬了十几年,她这才接手了勾栏院,但这辈子所受的冤屈,是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后来才有了相宜登门闹事一出。
    所求不过是一个肖程能给她一个说法而已。
    肖宁的计划并不怎么顺利,勾栏院的小厮挡住了她的去路,上上下下打量过后,见肖宁生的白净机灵,眉目秀气异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这位少爷,您还是回去多养几年吧,毛都没长齐,就想留恋温柔乡了?”
    “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
    肖宁眼下才十岁,长的又娇小,即便再伪装,她也没法变成成年的男子。
    可今日,她必须得见到相宜,就讨好道:“几位小哥,你们就让我进去吧,我……我是来寻人的。”
    小厮见她模样乖张,又笑道:“小少爷,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了,前些日子吏部郎中大人家中的孙子也说是来寻人的,结果还不是寻到姑娘家的榻上去了。行了行了,你行行好,别为难我们这些人,这要是让你家主察觉了,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小厮坚决不肯放行。
    肖宁气的想跺脚。
    这到底是哪家的少爷这般胡闹,他的先例在前面,她如何能混过去?!
    肖宁被轰到了勾栏院外的一株歪脖子树下,她站了一会,四处看了看,就在她连翻墙的念头也想出来时,就见一辆四马拉着的华盖垂七彩璎珞的宽阔马车缓缓停在了长街一侧,而随后走下来几个眼熟的男子。
    肖宁眸色一滞,竟是………太子和赵家的几位公子,还有朱明辰!
    勾栏院不同与青.楼,不少文人雅士,达官贵人都喜欢光顾,时常只是附庸风雅,吟诗听曲儿,要是能结识几个红颜知己就更好不过了。
    这几人都是云端上的人物,身后随从数名,肖宁心思一动,等到一行人靠近时,她顺势就走在了一侧,佯装成了同行人。
    第12章 直撞胸口
    朱明安等人身形颀长,肖宁躲在一侧根本不易被人察觉,她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勾栏院,为了掩人耳目,她必须尽快找到相宜,否则她这副样子很容易就叫旁人看出端倪。
    其实,肖宁此举着实是冒着风险行事,如若被揭穿,她自己就在劫难逃了,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闯入烟柳之地,怕是禁足到及笄都不止。
    肖宁低垂着脑袋,不动声色的和太子一行人分开,在她转身的一瞬,她好像看到一块月白色锦绸的衣料从眼前一划而过,但她并没有精力留意这些,也没兴趣在意太子等人的闲情雅致。
    这厢,肖宁就开始四处寻找了,按着上辈子的记忆,相宜此时应该是这座勾栏的掌舵人,她的存在应该很惹眼才对。
    太子是微服出来的,即便如此,一行人也是被安排在了最为上乘的雅间,另有数名名伶抱着琵琶纷纷见礼。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容色才情皆上乘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是知道如何讨得权贵们的欢心。
    琵琶声响,美人唱了一出红尘怨。
    无人发现就在这时,赵慎悄然离席了。
    肖宁去看了挂在西南角上的竹牌,上面都是勾栏院里姑娘的名字,但肖宁没有看到相宜的,她猜测相宜如今的地位肯定不需要接.客了,于是又往二楼寻去。
    就在拐入二楼回廊上时,肖宁迎面撞在一个结识的胸膛上。并非她走的太快,而是面前这人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来的止住脚,二人身高相差甚大,肖宁只有抬起头来才能看到男子的面容,可当她看清这张脸时,整个人如同被定住。
    她明明在他身边飘了那么多年,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穿他。
    赵慎的眼睛甚是好看,里面古井不波,样子清贵端凝,明明还是一个少年,身段却是修韧精实,刚才这一撞,肖宁鼻头都撞疼了。
    几乎是几息之内,肖宁立即又低下头,她撞谁不好,就撞上他了?这人阴晴不定,最不喜旁人碰触,当初有争宠的妃子蓄意靠近他,第二日就被打入了冷宫。
    肖宁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最妥善的解决方式。
    从赵慎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雪白的后脖颈,视线再往下还能看到她攥紧的拳头,她这个姿势,像小白耗子见了雄猎猫,吓得畏畏缩缩。
    一个小丫头,胆子倒是肥!这种地方也是她能来的?!
    “你是哪家的?” 少年突然开口,声线无温。
    不过,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即便当初登基之后,他一人高高在上的坐在九五至尊的龙椅上,接受着百官的匍匐朝拜,但依旧面无表情,冷硬如霜,好像那繁华的一切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多令人欢喜的地方。
    肖宁身上系着浅蓝腰带,那一低头间,像梧桐树下的三更雨,眸色莹润凄楚,但又不敢多看他一眼。
    “我……我是外地人。”她几乎用了所有的镇定,她断不能让旁人知道她是谁。
    赵慎眸光瞥过一眼,到底也没有为难她。
    而肖宁回过神来觉得很是奇怪,她凭什么告诉他自己是哪家的?
    他站着不动,她却蠢蠢欲.动。
    肖宁从赵慎身侧移步,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与赵慎擦肩而过,就不要命的一路小跑离开了。
    赵慎侧目看了一眼,脸色依旧很淡。
    而这厢,肖宁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相宜,当她自报家门,且说明来意时,如她所料,相宜非但没有驱赶她,还陷入了沉思。
    她如今华衣锦食,所赚的银子三辈子都挥霍不完了,但十年前的冤屈没有哪一日不折磨着她,因着周氏下手狠绝的缘故,她这辈子也无法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更做不了清白人了。
    相宜问了一句:“你是说,你是肖二爷在外面带回来的女儿?你才多大?你母亲自己不去争,你这丫头倒是个厉害的,还知道找到我?”
    肖宁长话短说,她现在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辰一长,万一肖家那边察觉到她出府了,周氏保不成又会借题发挥。
    “相姨,你当真甘心么?周氏这回又不知道想出了什么主意?那只镯子是你亲眼看着摔碎的,它怎会又摔一次!”
    相宜笑了笑,涂了胭脂水粉的面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人在烟柳之地呆久了,周身上下已经染上了一层红尘味,如何洗也洗不掉了。
    “就冲你还喊我一声相姨,这个忙我也会帮你,不过也是为了我自己!周金凤害的我好惨,我岂能让二爷被她蒙蔽了双目?就算你今日不找过来,我也迟早会登门寻事。不过………你方才说你来京城一月之久,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事?”
    肖宁给自己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道:“有一次听到烧水的婆子无疑中提及,我便记住了。”
    一丝忧伤自相宜眼底一闪而逝。
    还有人记得她?!
    “好,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去肖府!”相宜语气显出狠意,她能在这种地方摸打滚爬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压的通房丫头了,进不了肖家的大门,那么她就在外面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这条命留着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倒不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相宜一直恨着周氏,如今肖程回京了,她自然是等到了最好的机会!
    门扇吱呀一声从里打开,肖宁走出屋时,感觉到一道视线在看着她,可她一转身又空无一人。
    事不宜迟,她自是马不停蹄的赶回肖府。
    当赵慎重新折回雅间时,赵夔侧头问了一句:“老四,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身为家中嫡长子,他也是很操心的。父亲常年不在京中,祖母年事已高,家中又无主母操持中馈,他这个大哥自诩费了十几年的心,才致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出众优秀。
    赵慎神色依旧很淡,与往常无异,他一身白色锦衣,清冷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人,随意答了一句:“抓了一只小耗子。”
    赵夔微懵,又问:“之后呢?你将它如何了?”老四一贯阴冷,赵夔好奇心使然,问了一句。
    “放了。”赵慎言简意赅,一言至此便开始品茗了,对雅间内的美人视若无睹。
    定北侯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子未及弱冠之前是不能饮酒的,所以赵慎只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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