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门,对里面愣住的小男孩喊道:“快,我带你——”
离开两个字还未出口,她就被全身突然爆发出的剧痛击倒,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我的棉花糖呢?”小男孩害怕的靠了过来。
她眯着眼看她,想告诉他自己就是棉花糖,却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织尔蒂纳的核心正在和这具躯体暴力相融。小女孩儿的记忆如同锋利的刀片,在她的脑海里肆意的冲撞。
远处传来一声开门声,有脚步声在走下石阶,慢慢靠近。
是一个人的脚步声,皮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咔嗒,咔嗒,沉稳冷静,和黑衣打手的脚步声截然不同。
小男孩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然后想也不想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别怕,我保护你。”他用带着哭音的声音说。
脚步声停,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小女孩记忆中总是笑眯眯地陪她玩的华叔叔。
他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她,眼中露着震惊。
西因为核心相融的反应而疼得说不出话,给了原主有机可乘,她听见自己在向着对方求救:“华叔叔……救我……”
“在金鲤真失踪的第三天,华奇出现在密室,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提前并不知道金鲤真就在这里,所以他暂时离开了,为了请示金立英,该如何处理他撞破了阴谋的亲侄女。而我借着这个时间差,带着你逃了出来,在灯塔外被华奇发现,我们分头逃跑,华奇带着追兵在后追赶——后来我被金坤发现,骗到湖中推落水,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金鲤真说。
一切都在渐渐串联,失落的最后一部分拼图现在只掌握在胥乔、华奇和金立英这三个人手里。
“如果说金立英要杀金鲤真,是因为金鲤真撞破了他的犯罪,那么金立英绑架你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她问。
胥乔说:“……等出去这里,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了。”
随着胥乔话音落下,金鲤真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无数个重叠的声音。
每一句,都在说着同样的话,但是语气、音调、嗓音,都有微弱的区别。
“等出去这里,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了。”
好像这句话,她已经听过成百上千次。
她在不明缘由的心悸中,忽然拉住胥乔的手腕,他回过头来,看见她脸上不同寻常的神情,愣住了。
“真真,怎么了?”
“我……”金鲤真自己也不明白她怎么了,在莫名其妙升起的不安中,她对迈出这道门这件事,感到了恐惧。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害怕,胥乔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轻轻将她拥在怀中。
“真真,别怕……我会保护你。”他轻声说着:“我保证,今夜以后,你会看见最美丽最明亮的日出。”
走廊尽头的石阶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咔嗒,咔嗒,沉稳冷静,像是死神的脚步。
“真是动人的感情。”华奇拍着手从石阶上走下,身后跟着一群持枪的彪形大汉鱼贯而下。
“你想怎么保护她?凭你煞费苦心藏起来的保姆作人证,来指认我们策划实施了当年的绑架吗?”华奇朝身后的爪牙们招招手,一个痛哭流涕的中年女人被推搡出来,她惊恐地朝胥乔跑去:“非非,救我——”
金鲤真下意识握紧胥乔手臂,她刚要拉他向后退,听见像是飞镖穿破空气的一声咻声,接着,中年女人就在她的眼前,瞪着惊恐的眼睛,慢慢倒下了。
从中年女人身后,她看到举着枪的华奇露着一如既往的斯文笑容。
“你想怎么保护她?”华奇笑着扔出一个被破坏得稀巴烂的黑色机器:“凭这个联络器,在紧急情况下联络在附近岛屿待机的李魏昂,让他带人闯进金家的私人岛屿吗?”
胥乔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满面温和笑容的男人。
“告诉我——”华奇微笑着挑起眉毛:“你想怎么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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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晨时分,金鲤真和胥乔终于爬上了珍珠岛主山峰的山巅, 一座方方正正的灯塔出现在他们眼前, 白色的灯塔在风吹日晒下变得肮脏,灰白色的墙体中泛着黑色, 如同病人临终前难看的脸色, 背后是一轮最大的圆月,不远处一片乌云正在向它逼近。深夜的山巅上落针可闻,连鸟雀声都销声匿迹了,唯有遥远的天空中, 礼花绽放的声音依旧清晰, 美丽的礼花一朵一朵交叠盛放。
一阵夜风吹过, 四面八方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草丛边,树林后,鬼影憧憧。
金鲤真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有树叶晃动, 也许是环境太过诡异, 让她的精神也变得敏感起来。
“我在这里。”胥乔一如既往的低柔声音带给她一抹安心。
金鲤真回过神来,向停下脚步等她的胥乔快步走了过去:“你带枪了吗?”
“没有。”胥乔说。
“你没带?”金鲤真愣住。
他带了防弹衣, 怎么会没带枪?
“带了也没用。”胥乔说。
胥乔说的带了没用那就是没用, 金鲤真没有追问, 抢先推开灯塔摇摇欲坠的大门。
灯塔大厅里空空荡荡,惨白的月光从洞开的窗框里照进,天花板上挂着许多蛛网, 有两条走廊延伸至左右两边,数个房间的房门紧闭,一段长长的楼梯通向灯塔二楼,正对着出入口大门的墙上有一个结着蛛网的旧壁炉,里面堆着腐朽的木柴。
金鲤真看到壁炉的同时,属于原主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鲤真妹妹,快看,这就是我告诉你的秘密通道!”
湿淋淋的男孩蹲在壁炉前回头叫她,用鼓励的目光邀她靠近。
窗外雨声不断,她湿淋淋的身体被塔楼的穿堂风一吹,越来越冷,她开始后悔跟着堂哥来灯塔探险,现在又下起了雨,外面风吹雨响,把气氛烘托得更加令人恐惧。
“堂哥,我害怕……”她小声说,脚步牢牢钉在原地:“我们别等雨停了,还是现在跑回去吧。”
“鲤真妹妹,有我在呢。”男孩慢条斯理地说:“我已经去过下面了,下面是一个大空间,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稀奇东西,说不定是谁留下的秘密宝藏呢!你要是不下去,就在上面等我。我自己下去——”
“金坤堂哥,你等等我,别丢下我——”一听说要独自留在这里,她急了,连忙小跑过去抓住男孩的手臂:“我们还是回去叫大人吧……”
“叫大人的话,宝藏就都会被双胞胎堂姐抢去了。”男孩看起来很难过:“别的都可以给她们,但是昨天我来的时候,把准备送给鲤真妹妹的生日礼物忘在下面了,那是我用干花亲手做的一条鱼——她们看见了的话,一定会抢走的,我不想给她们。”
她犹豫了,她也想要堂哥亲手做的生日礼物,堂哥没有催她,等着她说话,她看出他眼里的期待。
“那……那我陪你下去吧,你答应我我们找到鱼鱼就出来……”她说道。然后她就被独自一人留在了密道里。
她哭哑了嗓子,对着石门拍肿了手,门外静悄悄。
门怎么会突然关了呢?她想不通。
密道一直往下,通向看不见尽头的地底深处,她不敢贸然前进,靠着石门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堂哥一定会回去喊人来救她的,她深信不疑。
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她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她醒了又哭,哭累了又睡,又冷又饿,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在一开始的发冷后不知为何又变得滚烫,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强撑起虚弱无力的身体向地道下走去。
堂哥和二伯伯一定就在路上了,她要先去把那条干花做的鱼鱼找到,那是堂哥亲手做的,她一定要找到……
她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劲,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向台阶下走去。
“真真?”
胥乔的声音让金鲤真回过神来,她径直走向壁炉,拿起一旁生锈的铁钩将里面的腐朽木头全部勾了出来。
“密道在壁炉下面。”
勾出所有木柴后,下面果然是一面可以开启的石门。
“灰大,我来。”胥乔让金鲤真退后一些,扳开门上生锈的几个铁扣后,用力拉起石门,推到一边。
一股难闻的味道从下面涌了出来,多年没有通风的发霉味,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她皱起了眉头。
胥乔先让里面的空气流通了一会后,先让她留在外面,一人独自走下石阶,金鲤真不知道他在下面做了什么,没一会,下面就变得亮亮堂堂。
“真真,下来吧。”胥乔在下面说道。
金鲤真慢慢走下陡峭的石阶,胥乔在阶梯的尽头等她。
金鲤真走下阶梯后,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无数紧闭的房门,每一扇都被反锁了,她探头从生锈的门窗里往里看,每间房里都有一张锈迹斑斑的单人床,角落里还有各式各样可以称之为刑具的东西。
“这是私人监狱吗?”金鲤真皱眉说:“幕后黑手到底有多少人要关?”
“这是三十多年前修建的建筑,专门关押和金乌会作对的人,类似的建筑全国一共有十三个,十九年前,中国开始最大规模的□□除恶行动,形势严峻,十三个秘密监狱都被废弃了。”胥乔说:“废弃的决定是金邵鸿做的,执行者是金立英。”
虽然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是谁,但所有蛛丝马迹都指向了金家中对她最好的二伯伯。
她忽然想起铁线莲迷宫里的那个密室:“金家庄园里的密室里面也是十三个监狱之一吗?”
胥乔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不,那是一个缅怀逝者的灵堂……十八年前,金立英以为大太太赖芳祝寿为由,修建了铁线莲迷宫,和迷宫下的灵堂。”
“谁的灵堂?”
“江倩。”胥乔轻声说:“江倩下葬时,金立英调包了骨灰盒中的东西,现在埋在金家祖坟里的,是一些石子,真正的江倩骨灰在迷宫下的灵堂里。”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有唯一一扇开着的囚室门。
原主的记忆继续复苏着。
她摸着冰冷的石壁,战战兢兢地走到走廊尽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努力去辨认周遭的环境,寻找那条用干花做成的鱼。
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试着去推那些紧闭的房门,也一扇都推不开,她啜泣着正要回到石门那边时,一扇关得死死的房门里忽然传出一声同样带着哭腔的声音:“你是人还是鬼?”
她吓得跌倒在地,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人……你、你是人还是鬼?”
“我也是人……”门里的小男孩声音哭着说道:“你能救我出去吗?呜呜……”
“我也出不去呀……”她悲从心起,也跟着哭了:“我和堂哥分散了,我好饿……好难受……”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一包压缩饼干被从门底的窗口里推了出来:“我有饼干……你吃吧。”门里的小男孩抽噎着说。
她犹豫了一会,拿起那包饼干吃了几块,稍微镇静了一些后,她大着胆子和门里的小男孩说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迷路了吗?”
“我不知道……我本来要去上学……我带着棉花糖去上学,中途车坏了,送我上学的阿姨把我交给了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后来我睡着了,醒来就到这里了……有一个坏人,他打我……还伤害棉花糖……”
“那个坏人还会回来吗?”她心生恐惧。
“我也不知道……”小男孩忍着哭声,颤抖地说。
她原本很害怕,眼中还含着泪水,但是看见比她更害怕的人后,她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安慰对方:“你别怕……我堂哥回去叫大人了,我二伯伯马上就会来救我,我们家很厉害,一定能抓住打你的坏人,让他不敢再欺负你!”
她和看不见身影的小男孩隔着一扇冰冷的门扉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地聊了起来。
“棉花糖是谁?棉花糖怎么会死呢?”
“棉花糖是我的好朋友,它是一条像棉花糖一样白白软软的变色龙,尾巴像一根漩涡棒棒糖……它特别聪明,能听懂我的话……”
“真的吗?好可爱!”她忍不住弯腰朝窗口里看去:“我能看看它的样子吗?”
“现在不行,它好像生病了……”
“怎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