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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王爷。”玄静微笑道,“其实王爷和沈小姐是真正的美满姻缘,此签福缘俱全,王爷和王妃缘分极深,定然能白头偕老,一生美满。”
    陆湛渐渐回过味来,不由皱起眉:“你刚才是在诓本王?”
    玄静假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试图解释:“并非如此,贫僧在合八字后确实拿不定主意。起因在于合出来的八字有两种结果,一是夫妻恩爱、相互扶持,一生美满;另一种则截然相反,乃是夫妻猜忌、离心背德,孤苦终老。贫僧如此做,也是慎重起见。”
    陆湛对他的信任却已经少了大半,一下子就发现了玄静话里的漏洞:“既然结果是好的,那这签定然也不差,你又为何扯运势折损的鬼话?”
    “这签,咳……其实是姻缘签中的签王,上上签的大吉签。”玄静不再假笑,面色严肃起来,“也就是说,王爷如果真的迎娶沈小姐为妻,不但命格会贵上加贵,就连……就连您想要的那个位子,都会变得容易几分。”
    玄静虽然偶尔也会打打诳语,骨子里到底是个慈悲善良的出家人。陆湛一直清楚这点,却没想到玄静居然会为了沈晚试探他。
    那把龙椅的诱惑力究竟有多大,没人比陆湛更清楚。玄静的担忧很有道理,有道理到陆湛心里连一丝怒火都没有,反而还有一种实打实的喜悦。
    “啧。”陆湛轻叹一声,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该让晚晚亲眼看看,我对她的这赤诚心意。”
    玄静虽然年纪大,却还称得上是耳聪目明,自然将这句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顿时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陆湛敏锐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由笑了笑:“有件事还要麻烦主持。”
    玄静眼皮突突乱跳,抿紧嘴角试图装哑巴。
    陆湛不以为意,声音轻缓带笑:“合八字的结果还有姻缘签的结果,都麻烦住持写一份交给我母后……但关于夺嫡,以及夫妻不睦的那种可能就不要往上写了。”
    玄静就知道陆湛没什么好事,但他理亏在先,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我还要上朝议事,就不多留了。”陆湛理了理微皱的袖口,又着重嘱咐了一句,“住持别忘了一早答应我的,绝了那些人求娶晚晚的心思,但借口不要从晚晚身上找。”
    说完,陆湛施施然走了,只留下玄静愁眉苦脸地站在原地。
    但答应的事情注定逃不开,玄静的速度很快,陆湛不过刚下早朝,皇后那边就派人传他过去,说有要事相商。现在陆湛身边的几个心腹一静,眼睛立刻亮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给陆湛让出道路,目带期待和期待地注视着他远去。
    陆湛的性子偏稳,属于那种越到紧要关头越冷静的性格,皇后却恰好与他相反,一大早先是收到木苏的信,随即又收到了玄静的卜算结果,皇后前后一联系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陆湛总算动了娶妻的心思,甚至还流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在乎,皇后几乎热泪盈眶,用了早膳后就坐在内殿里,望穿秋水一般地看着大门,恨不得陆湛下一刻就从门外走进来,她好问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但等陆湛真的来了,皇后反而脑子里一片空白,满腔疑问都变成了一句话:“是你提亲还是母后赐婚?”
    陆湛刚喝了口茶,闻言险些呛到。他有点好笑地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母后,你就算赐婚了我现在也没法迎娶晚……沈小姐,人家还没及笄呢。”
    皇后这才回过神:“也是,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这事不急。”陆湛没明确回答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皇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怀疑面前这一脸淡定的人和昨天半夜强闯护国寺山门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想了想,皇后压低声音提醒他:“你不趁早定下来,要是再有人向沈家姑娘提亲怎么办?”
    闻言,陆湛微微一笑,面容清俊,气质端方,看起来格外的君子。
    皇后心中了然:“你向玄静方丈打过招呼了?可万一人家不去护国寺合八字了呢?”
    话音落,陆湛莫名想到了皇后上次说的并已经应验了的他会后悔的那句话,面上的笑容一敛。
    多年劝诫终于见到成效的皇后按捺住喜悦,佯装平静地提议:“还是不要等了,早点定下来也省得终日惶惶。”
    陆湛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皇后礼佛多年,心态早已平和了许多,此刻却仍是被激出了点实打实的怒气。然而这点怒火还没燃烧起来,就听陆湛继续道:“这婚……我想求父皇给我赐。”
    皇后顿时愣住了,她停了片刻,才好似确定一般反问道:“湛儿,你说你要去求你父皇赐婚?”
    陆湛没吱声,只是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皇后微微皱眉,压低的声音近乎耳语:“你父皇对权柄那么看重,你贸然去求他赐婚,对方还是个武将家的姑娘,他十有八.九不会答应。”
    皇后委实不赞同,却奈何不了陆湛。听了她的话,陆湛笑了笑,倒也并不在意:“他不答应,就找一个让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皇后沉默下来,看着这般坚定的陆湛,心底油然生出种从未有过的羡慕。
    按理说她及笄之年被先皇钦点为亲王妃,在昭文帝被封为太子后更是顺理成章的被封为了太子妃,后来又入主了凤仪殿,成了万民敬仰的一国之母。后宫新人虽然层出不穷,但昭文帝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陆湛更是孝顺至极,这样的人生已经算得上美满,但皇后心底多少有些遗憾——
    她和昭文帝之间,有的只是浅薄的喜欢,而没有真正的爱。
    好在,这遗憾在陆湛身上却有了渐渐圆满的模样。这样想着,皇后又慢慢笑了起来:“实在不行,还有母后呢,慢慢来,不要急。”
    皇后虽然只是个女子,说出来的话却也一言九鼎。她说帮,就真的帮了。恰好过段日子就是昭文帝的寿辰,皇后借口要为帝王祈福,将京城方圆十几里地的僧侣都请到了皇宫,从源头上杜绝了沈夫人找人相看八字的可能。
    可怜沈夫人手里捏了一叠议亲画像,却只能干瞪眼。
    沈晚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玩沙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先前有些生疏的手感又重新变为了熟练。眼下她正在试着雕一棵树,但因为上宽下窄的缘故,总是不得其法,先后毁了好几次。这一次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栀初又恰好提到这个消息,她手一抖,那沙雕树就又失败了。
    沈晚看了眼盒子里的一盘散沙,倒是不太可惜,反而很雀跃:“娘真的那么说?最近一段时间都不用看画像了?”
    这段时间沈晚一直有点郁郁寡欢,难得见到这么开心的模样,栀初只当她是心悦雍王又不得不嫁给别人才不高兴,都快心疼坏了,闻言立刻重重点了点头:“真的!真的!”
    “什么真的?”沈川走进院子恰好听到这么一句,随口问道。
    “没什么。”沈晚抬头看了看天,疑惑道,“哥你今天不当值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沈川面色一垮,苦着脸摆了摆手:“不当值了,王爷总算把我从城防使的位子上调回来了,我以后都不用每天出城巡逻了。”
    沈川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太过喜感,沈晚忍着笑,体贴地岔开话题:“那也不用去王府议事?今天休沐吗?”
    “也不是,”沈川叹了口气,“再有半个多月就是陛下的寿辰了,王爷命我们去找些新奇的祥瑞之物,想当寿礼呈上去,我找了几个都不行,被王爷直接赶回来了。”
    这次沈晚实在没忍住,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沈川看着她,表情幽怨的如同独守空房的深闺怨妇:“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没有没有……”沈晚摆着手连忙表态,翘起来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她偏过头,避开沈川谴责的目光,余光却恰好瞄到那堆散沙,眼睛立刻亮了:“哥,我送你个新奇的东西赔罪怎么样?你也可以呈上去看看能不能当送给陛下的寿礼。”
    沈川茫然眨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那盘散沙后嘴角不由抽了抽。
    第21章
    昭文帝的生辰在六月初, 天气已经彻底热起来,沈晚紧赶慢赶,也不过在寿宴的前三天做好了沙雕。毕竟是有可能呈给昭文帝的东西,沈晚这次做的格外用心,甚至还自己琢磨着试着调出一款比较适合用来给沙雕定型的胶水。
    即便比不上现代的那种沙雕专用胶水,却也能达到表层定型的效果,沈晚倒是很满意。她往里面填充好浮沙, 又组装好木盒, 格外郑重地将木盒交给了沈川:“哥, 这里面的东西很容易破损, 你的手一定要稳, 一路上要小心再小心。”
    沈川虽然对把沙子当寿礼的提议还有点半信半疑,却还是忠实地遵循了她的叮嘱。故而, 当陆湛在书房里看到沈川时, 几乎以为眼前是杵了一根木头桩子。
    “你端的是什么?”陆湛问。
    沈川整个人都快僵了, 偏偏还不敢做大动作, 只得将嘴张开一条缝隙木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这是我找到的, 能献给陛下的寿礼。”
    陆湛其实没报太大期待,却还是给了他一个展示的机会:“打开看看。”
    沈川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面上,抖着手将木盒外的绸布解开。陆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熟悉, 突然就想起了虽然已经重新化成了一滩散沙, 却依旧被珍藏在他书房里的那条锦鲤。
    “等等, ”陆湛下意识出声阻止他开箱, 问道:“这寿礼是从哪里找来的?”
    沈川一怔, 倒是没想到陆湛会突然这么问。虽然沈晚交给他的时候看起来挺有信心的,但沈川毕竟没看到过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担心陆湛不满意会迁怒自家妹妹便随口扯了个谎:“是无意间找到的,便想呈上来给殿下看看。”
    陆湛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心里莫名有种预感,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和沈晚有关,便没再让沈川动手,而是自己动手解下了剩余的绸布,露出了里面熟悉而精巧的木盒。
    陆湛神色本来淡淡的,看到木盒后却顿时掺了点笑意。他私下把玩过装锦鲤的那个木盒许多次,眼下拆卸的动作也显得从容而熟练。不过眨眼间,原本被榫卯组装在一起的木盒就四散开,随即落下的是一地散沙。
    沈川嘴唇紧抿,心里默默擦汗,无声庆幸他刚才没将沈晚交代出去。一抬眼,他的那点庆幸就变成了给自己的默哀——陆湛的身上和鞋上落满了沙子,看起来格外狼狈。
    莫名的,沈川觉得脖子有点凉,他用余光悄咪咪地打量了眼陆湛,却发现陆湛并未动怒,眉眼间反而混着几种复杂的情绪,看起来似乎有些惊喜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看起来十分的矛盾。沈川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瞧了瞧,立刻怔住了。
    那木盒打开后确实散了一地沙子是没错,底座上却安安稳稳地盘着一条沙子做的金龙。那金龙眼眸半垂,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醒过来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川惊讶之下,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陆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呈上来的吗?原来你自己也没看过里面是什么?”
    “看了,看了……”沈川这才反应过来,仓皇补救,“不过虽然看了,却还是觉得震惊,哈哈……”
    陆湛瞥了他一眼,任他傻笑,自己则伸出了一根手指,动作极轻地碰了碰那细小的龙角。沙子的细腻触感一如既往,陆湛略带思量地看了两眼金龙,半垂的眼底写满了笑意。
    “辛苦沈副将了,”陆湛慢慢道,“这贺礼确实精巧,沈副将有心了。”
    沈川被夸得受宠若惊,晕晕乎乎地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书房,待到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了。
    王府书房里,陆湛却没有假借他人之手,耐心地一点点将沙子掬起来捧回木盒中,又用榫卯将木盒扣紧,翌日中午捧着木盒进了宫。
    昭文帝恰好午睡刚醒,倦怠而没精神,再加上久病的孱弱,更是显得格外苍老。见陆湛捧着东西进来,他也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湛儿进宫可是有事?”
    陆湛装作没看到他那副青白的脸色,笑着道:“儿臣寻到了件宝贝,听那人介绍说这宝贝很稀奇,能看出开箱者的真实身份,便想拿来和父皇一起瞧瞧。”
    “哦?”昭文帝提起了些兴趣,垂眼看了下他怀里的盒子,“能看出开箱者的身份,怎么看?”
    陆湛小心地把盒子放到桌上,指了指身后一个低眉垂眼的瘦小男人:“儿臣也不清楚,还得问问他。”
    “哦?”昭文帝淡淡地看了眼那盒子,问道:“怎么看?”
    瘦小男人却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身形发颤似乎极为害怕:“小、小人,见、见过陛下……其、其实这盒子也是小人祖、祖上传下来的,小人听、听说,这箱子能显示出真龙天子的身份。”
    话音落,屋内一片寂静。陆湛脸上浮出了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昭文帝却几不可查地坐直了些:“可是真的?”
    “小、小人……”瘦小男人抖得更厉害了,本就结结巴巴的声音也跟着发颤,“也是听说,应该是真的。”
    昭文帝本就怀疑,这会儿却因他的样子而相信了几分。他端详了那箱子一会儿,抬手解开了绸布。眼尾余光里,陆湛正略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木盒,留意到这一点,昭文帝手上的动作一顿。
    “突然记起件事,你们先下去。”昭文帝随意摆了摆手,只留下了忠心耿耿、贴身伺候了他大半辈子的老太监在身边。屋门缓缓合上,昭文帝收回目光,动手慢慢打开了木盒。
    片刻后,老太监急匆匆打开了屋门,一脸喜气洋洋地将陆湛又重新喊了进去。
    “湛儿,”昭文帝双目发亮,脸色微红,明显一副兴奋过头的模样,“你看!”
    陆湛神态拿捏得极好,从茫然到震惊的情绪诠释得自然而然,昭文帝看在眼里,满意至极:“那人居然说的是真的,那盒子里明明是一盒散沙,朕打开后那沙子竟然变成了一条龙!”
    陆湛佯装才反应过来一般,伏身行了个大礼:“父皇乃真龙天子,这不同寻常的异象便是有力的证明。”
    昭文帝最爱听这类话,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后他渐渐平静下来,眉眼间却依旧含着志得意满的笑意:“快快快,把那位公子请进来,朕有赏!重重地赏!”
    陆湛垂下头,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却不过一瞬就恢复如初,快得好似人的错觉一般。
    而那瘦小的男人已经被捧高踩低的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他显然是感觉到了什么,胆子也大了些,抖得倒是不那么厉害了。昭文帝看在眼里,心中的那点怀疑也淡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昭文帝温声询问。
    “禀陛下,小、小人叫冯劫。”说着,他还比划了两下。
    “这名字……”昭文帝略有些无语,换了个问题,“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小、小人……”瘦小男人又开始抖,却迟迟没回答,最后还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陆湛。
    陆湛往前走了两步,替他回答:“父皇,冯劫他是祖传算命的相师,到现在就只剩了他这一个传人,这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昭文帝了然,更感兴趣了:“这可以测人身份的盒子是你家中长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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