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冷哼一声,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找你温大哥,” 晏无意摸了摸下巴,“去证实一下我的猜想。”
筑地之中,数十个灰衣人跪在大堂之中,为首的男人更是深深伏地,接受来自主子的怒火。
“你们倒是有能耐,” 男人的脸色阴沉的似乎快要滴出水来,“竟然一个都没有拦截下来。”
“本王原本以为自己豢养的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没想到却是你们一群酒囊饭袋。” 他坐回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挥了下手,“把那几个玩忽职守的人带上来。”
数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压了上来,身后的灰衣人抬脚一踹他们便跪伏在了地上。再细细看去,之前嚣张说话的光头和他的几个随从都在其中。
“主子!主子饶命啊!” 光头向前膝行几步,不断冲着高位上的男人磕着头,他光溜溜的脑袋被坚硬的青石板划了好几个口子,血流如注。即使是这样他也丝毫不敢停歇,嘴里不停求着饶。
“若是你能秉公职守,何至于此?” 恭王厌恶又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本王最是痛恨这种人。”
他的话如同一个信号,从角落之中走出两个灰衣人,押着不断挣扎嚎叫的光头上了刑架,尖刀抵着他的喉咙于肚腹,一点点片下肉来。
跪着的众人听到那凄厉的惨叫声,皆是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看着他们心生恐惧的样子,男人俊美邪肆的眉眼一转,又说道:“九献,本王听闻是你最后故意放水,为何这样做?”
“回尊上,属下只是想到了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瘦削男人并未抬头,恭声道:“那少年中了毒,属下斗胆猜想他们二人应该是去寻找带着母珠的人了。”
“哦?” 卫从容颇感兴趣地笑了起来,若是如此,那真的是一场大戏。
“属下有一个主意,能逼带着母珠的那人出来。” 男人还是低垂着头,
“什么主意?”恭王看着跪着的男人,忽然心中有些痒痒,他轻声诱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那身影微僵,然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昳丽的脸来。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一般恭敬谦卑,单单眼里含了些微的期许。只可惜这样细枝末节的情感并未如实传达过去,卫从容只是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是。” 男人又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你目光在我身上有一瞬停留。
第70章 等花落尽
七月初的罗什那刚步入盛夏时景,午后时分,入目所见皆是空旷的道路和闭门不开的小店。
周边几个庄子里的伙计趁着天儿热无人的时候偷了个闲,纷纷聚在朝北的茶馆里,贪着那一点点凉风,以拂去积攒数日不去的暑气。
茶馆虽不大,但还是有个长了两撮老鼠须的‘三弦儿’坐在桌前打酒喝。见有人进来,他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来啦?今天可没什么新玩意。”
周围几个伙计都是还没娶亲的小子,见他这怠慢的态度也不恼,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计有些羞赧,笑道:“叔,就唱之前的那个么。”
“行,”老鼠须搓了搓手指,“两个子儿。”
几个伙计从兜里抠抠搜搜掏出来几个钱,凑好后郑重递到老鼠须手里。他瘦长的手指捻了捻,又掂了掂,确定够数之后才从桌子底下摸出来把弦子琴,另一只手抹开绑在腿上的刷板,颤了颤。
他脚尖闪动,刷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右手拉开了架势弹拨起三弦,在一众小伙计期盼的眼神儿里清了清嗓子,开了腔,“廿二十的小女子,命苦似那独飞雁。你娶我说要铺红妆,打高盖,那料没神儿就死了当家的人。日日夜夜泪满床,奴怎的如此命苦,天天愁米入锅,一家老少怎过活.......”
别看那老鼠须外表瘦小猥琐,嗓音却清亮高昂,和着那三弦琴别致的声音倒也是有趣。他唱的嘹亮,茶馆里的跑堂也没闲着,一边四处转悠,一边极有眼色地给客人续茶,此时他忽扰瞅见角落里坐了位客人,登时眼前一亮。
那客人看上去也就弱冠年纪,气质温和卓然,这样的人一般都出手阔绰。跑堂回过神来,连忙提起茶壶走了过去,“客人,您添茶。”
“啊,谢谢。” 那年轻人转过脸来,将杯子推了过来。跑堂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好相貌,见那客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老鼠须瞧,他一边添茶一边笑道:“听您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嗯,我是从南方来的。” 年轻人笑了起来,“家乡那边还真没有这种曲子。”
“郭三弦唱的这玩意儿,叫光件子,这也就是我们这种粗俗的人听听,比不得什么阳春白雪的,” 跑堂的见多识广,看那年轻客人动作优雅规矩,便知此人必定出身良好,默默拍了个马屁又道:“听这个可得配点爽口的,我们这里还有些当地师傅弄的糕点,您要不要来点儿?绝对好吃!”
“好,那就谢谢了。” 年轻人微微颌首,又指了指那还在唱的人,“另外若是方便的话,等会能不能叫他过来一趟?”
跑堂愣了一下,他想当然地以为这位客人叫老鼠须去是想听他唱点别的,心里有点冒酸水。郭三弦儿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今天倒是撞大运了,竟然被点去走穴。
“怎么了?” 年轻人听他久久未回答,偏头问了一句,“不行吗?”
“不不不,当然是可以的,您叫他是他的福气!” 跑堂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下来。年轻人笑了笑,往桌子上放了一点碎银,“给小哥的辛苦费。”
“成!” 跑堂顿时什么酸水也不冒了,一收银子就喜笑颜开地跑了。
年轻人坐的端正,专注地听着那零零散散的小调,他在桌上摸索了一下才碰到了茶杯,端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茶水味道并不好,泛着股陈年的霉味,年轻人只略略沾了下唇便放下了杯子,再没动过。
没过一会儿,那老鼠须就唱完收工了,跑堂的将他带了过来,指着角落桌的年轻人道:“那可是个有钱主,一出手就是这个数,你好好唱,别忘了给老弟我点辛苦钱。”
“我知道,知道,” 老鼠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正了正破旧的袍子就走了上去。还没开口,他脸上就已带上了讨好谄媚的笑容,紧张的等待那年轻人开口。
年轻人笑着拿了一个杯子,倒了茶水推过去,温声道:“郭先生?”
“当不得您一句先生,” 见年轻人态度温和,老鼠须接过茶,温热的茶水驱散了他心里的一丝惶恐感,放松下来道:“您是要听什么?”
“先问一句,先生识字吗?”年轻人忽然问了一句。
“识得的、识得的,曾经考过童生。”老鼠须不安地搓了搓手。
“那便好,得麻烦先生为我读一下这个。” 年轻人垂下眼帘,从怀里摸出来张薄薄的粗纸和小块碎银,“答谢先生的。”
这得是什么样的东西才值得用这么多银子来酬谢......老鼠须有些惊疑不定地接过来一瞧,那糙纸上画了两张似是而非的相,写了几行字。待他定睛细看,心里更是奇怪,那竟是一张缉捕告示。
他又偷眼瞧了瞧面前坐着的人,忽然发现那年轻人的双眼毫无一丝光亮,倒像是个目盲的。想通这一关节,老鼠须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了,有钱又能怎样呢?看不见得多难受啊。
年轻人似有所感,抬起头对他同情的目光不闪不避,坦荡道:“出了些事,眼睛便看不见了,不碍事的。”
“呃......” 老鼠须拿着告示的手微微僵了下,没想到他会这样敏锐,顿时有些尴尬地埋头下去看那告示,边看边念道:“案犯晏无意及从者顾平,通敌叛国,负案累累,罪不可赦。将其缉拿归案者可宣三千两官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