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岚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对于傅戚的转变,叶维林已然有些释怀,但面对面更多的还是一种无言的尴尬。
江岚选择避开傅戚谈话,正是因为顾忌了对方的自尊心,叶维林虽有心想缓和与傅戚现在的关系,但少不了过分刻意而显得牵强。不过他想,既然都已决定开拍《欢颜》,接下来三人会有更多的接触去消弭这份隔阂,也就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将《欢颜》剧本上交星宇审核时,公司对他不会在一众大热的剧本里挑选电影开拍的做法似乎早有预计,阻力相较前两次小得多,并且还为他带来意外之喜。
虽说如今的星宇世纪最大份额的市场与开发重心都在大陆,但谁也无法否认最初的它是在港岛生根发芽,继而茁壮伸张到了大陆,与它合作过的老牌导演数不胜数,很多都是港岛重量级的导演,他们在香江最辉煌的那个电影年代,创造了无数的经典。或许现在的香江电影已经从一票难求没落得观众并不买账,但那些创作人的名字还保留了其主人的星光熠熠与威名赫赫。
而这份未来之喜,则是来源于其中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梁克。
梁克素有“鬼才”导演之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创了“新武侠流派”的概念,将大银幕上看起来笨重的拳打脚踢的招式,改成了飘逸唯美的武打动作,拍摄手法也很诗意空灵,这样别具一格的电影风格屡破当年的票房纪录,乃至后来成为港岛电影标志性的代表之一。
再辉煌的成就都已成为历史,香江电影的没落让这批以梁克为代表的导演将目光投向了大陆,星宇也有意促成一批港陆合作的电影拍摄团队,作为冉冉升起的导演界新星,叶维林本应有自己的固定班底,无奈他从《庄女》《故乡魅影》带起的团队随着傅戚的离开流失了一部分,而《宋曼婷》的拍摄团队有一大半本身就出自于星宇,这也就导致了叶维林如今的尴尬状况,而星宇对叶维林的情况最了解不过,主动将梁克的团队推选了上来。
当然,这也并非毫无代价。
条件就是,梁克作为制作人,星宇出品方,叶维林和傅戚只能行使总导演和部分监制的职权。
好处除了明面上的制作团队外,对方融入的资金也十分充裕。
叶维林与傅戚沟通后,都觉得可以接受,有过几次的拍摄经历,前期筹备很快就完成了,择日开机。
在开机前,叶维林还是为尹蓝的事找上了罗茂。
“很抱歉威廉,关于尹蓝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他虽然签约了星宇,但我不负责艺人经纪人这块……这样吧,我待会问清楚了再给你打电话。”
被文件堆满的办公桌后面,罗茂露出了他那张写满抱歉的脸,他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铃声与电话同时响起,对方顿时又陷入了令人手忙脚乱的繁忙事务中。
叶维林静悄悄地掩上门,掏出手机在显示屏的联系人一栏上划过,目光停留在一条名字上,良久,才拨了过去。
“是叶导啊,对…他……”对方有些支吾地说着,后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他在A国拍戏时受了伤,昨天带伤硬上,结果伤上加伤,这边的导演也不满意,说再试两天不行就换人……具体什么伤我也不清楚,我不在A国,没跟着去。”
这人是尹蓝的粉丝管理层,但他和普通粉丝的区别就在于偶像在哪,他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得到偶像允诺才会对外放出某些行程,并且兼具粉丝活动管理的职能,甚至比经纪人更快掌握偶像的动态。
这人的联系方式,还是尹蓝在他手机通讯录里保存的,当时叶维林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个号码应该用不上,结果…还是用上了。至于尹蓝经纪人的电话他不是没有,但一打过去,尹蓝也就知道了。
只因不想被对方知道自己还如此关注他,所以他才舍便求远,百般周折,先是找上了罗茂,再找上了这人。
叶维林听着对方在手机里的描述,眉头越皱越深,简短地应了两句后,便立刻订了张去往A国的机票。
没想到的是,当叶维林以最快速度赶回家拿到护照后,风尘仆仆地赶到尹蓝下榻的酒店时,面对的却是对方经纪人一脸的古怪和助理尴尬的神情。
片方给予尹蓝的待遇十分优越,下榻的酒店是间超豪华的套间,此时套间里的房门虚掩,三人站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他现在怎么样了?”叶维林没从两人脸上看出焦虑等负面神色,内心松了口气的同时,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叶导,您还是进去吧……他闹脾气,我们也劝不了。”
“对啊,叶导,我们就等着你来呢。”
两人的话让叶维林略微安定的心,泛起了一股怒火。
除了与电影相关的方面稍显不近人情外,大部分时候他的脾气一向是平静温和的,很少人能激起他愤怒的一面,但尹蓝显然一再破例,在没到A国前,他以为尹蓝的伤情严重,却仍敬业地不肯撤离片场。
现在看来,尹蓝大概只收了点小伤,人不在片场而在酒店,显然是在闹脾气。
他本想掉头就走,立刻回国,但千里奔波而来,连正主都没见着就离开,这种做法仿佛又像是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叶维林不想给对方留下这样的想法。
“你们先出去。”正此时,房门里传来了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
尽管声线嘶哑,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等到两人离开,叶维林这才缓步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头乱发,低垂着头坐在床上,光裸着背脊的少年。
叶维林本有一肚子训斥的话要说,可那些话忽然就梗在了喉中,难吐分毫。
两人沉默着,直到少年抬起了头,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干裂得像是几天没喝水的唇,包括适才那句嘶哑得不成人声的话,不断冲击着他的视野。
“原来你还担心着我……”他笑了笑,干裂的唇瓣因为开合幅度过大,沁出了一丝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