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将手中的竹棍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倏然落下。
吓得独孤孑然连忙捂住了眼睛。
阿福的那凄厉的叫声刺激着耳膜,惊得他不敢再作停留,转身就疾步走了出去。
郝管家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又故作不知地收敛了笑意,快步追了出去。
“王妃,您怎么了?”
独孤孑然一张小脸煞白,“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什么可怕?”
“郝管家,你怎么没告诉我,砍这桐园里的桐木是死罪呢?”
郝管家双手朝两边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桐园里的桐木一直都不能砍啊,王妃只是说想来看看,您也没告诉我你是想要砍桐木啊,难不成……”老管家抬眼看着独孤孑然,一脸玩味的表情,“莫非王妃有意砍这桐木?”
“我……”独孤孑然语塞,好像一开始,他是和郝管家说了,他想来“看看”。
郝管家试探地问:“那王妃现在是回偏院,还是回王爷的寝殿?”
这又把独孤孑然给难住了,回偏院还是回钟离暮笺的寝殿,这是一个问题。
虽说和钟离暮笺相看两尴尬,但那偏院实在是太脏乱了,没有两天时间,根本收拾不出来。而且现在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是,回偏院还要原路返回,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除了偏院,王府上可还有其他客房可以暂时居住?”
“这个……”郝管家摸摸鼻子,如果他说有,王爷估计会把他扔宫里当公公吧?想他一把年纪,可经不起任何摧残了。
所以,为了保住这条老命,他只能睁眼说瞎话道:“没有。”
独孤孑然一脸的不可思议,“就连下人住的空房都没有?”
管家目光坚定,“没有。”
独孤孑然心下感叹,真是世态炎凉,偌!大一个王府,竟然连一间客房都没有,钟离暮笺的地位可见一斑。
心中慨叹一番,口上妥协,“那好吧,去王爷的寝殿。”
钟离暮笺早已在寝殿等候多时,他旁边的八仙桌上,放着另一把伏羲式古琴。琴身通体为黑,造型浑厚,微圆的琴首上刻了一朵盛放白色木槿花,白色的花瓣重重叠叠,红色的花基上面,有一个透着白的嫩黄花蕊。琴项自肩上阔下窄与琴首一体,琴腰为内收双连弧形,整个造型简洁大方,七根洁白的丝弦横于其间,琴尾出挂着一个碧色的玉佩,上面刻着“衍之”二字,下面有一烟青色流苏,在空中轻微地晃着。
独孤孑然打开房门,看到如石像般坐于桌前的钟离暮笺,又回想起刚刚在桐园那个下人说的:“王爷有令,砍桐木者杀无赦。”
看着钟离暮笺那张冷峻的脸,不由得有些心虚。
“王爷。”
钟离暮笺依旧不动如山,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坐吧。”
独孤孑然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在离他最远的那个凳子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
钟离暮笺见状,神情又阴郁了几分,但好在及时克制住了内心想要把人一把抱到腿上的冲动,将面前的古琴朝独孤孑然那边一推。
“送你的。”
钟离暮笺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古琴,通体漆黑,上面的那朵木槿花洁白而不突兀,将微圆的琴首衬得不孤不寂,恰到好处。
他抬眼看着正对面的钟离暮笺,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确定地问:“给我?”
钟离暮笺只觉好笑,刚刚的阴郁情绪一扫而空,他转头笑看着独孤孑然问:“在这个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确切地说,在他的生命里,还有第二个衍之吗?
“可……”可是,这却让独孤孑然犯难了。如今,他只是一颗被独孤敖遗弃的棋子,他已不是当初的独孤孑然,钟离暮笺没有丢弃他,还给他一寸土地可住,自己已经是感恩戴德,他又怎么敢,或者说,他又有什么资格,敢去要他送的东西呢?
钟离暮笺哪懂他的心思,只是单纯地以为,独孤孑然为难,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送的东西,当下心就沉了沉,“怎么,你不喜欢?”
独孤孑然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很喜欢,只是……”说到这,他索性起身走到钟离暮笺面前跪了下去。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钟离暮笺手足无措,伸手正欲将人扶起来,却被独孤孑然制止。
只见他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清明的眼里升起一层薄雾,“衍之深知自己是王爷的累赘,而王爷却能够对外面的传言充耳不闻,将衍之留于府内,免去衍之沦为乞人衍之已是万分感激,又有何德何能,再让王爷事事挂心。”
他这一番感恩戴德的话反到让钟离暮笺僵住了,他只是一心一意想对他好而已,谁知到他的处处关心,反而成了让衍之难以承受得住的浩荡皇恩。
是他错了,他忘了,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目空一切,把所有人都不当一回事的傲气少年。他现在与当初的意气风发相差甚远,过久了平凡人的生活,不知不觉自己也变成了平凡百姓。
是他没有考虑周全,自以为是的关心,反而吓坏了他。
钟离暮笺跪在独孤孑然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他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独孤孑然的脸颊,温润如玉,细腻如丝。
“你我是拜了堂的夫妻,如今既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本就是夫妻之间最为基础的感情,哪有承受不起之理。这番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现在想来,他反而要感谢独孤敖派人追过来,非要逼着他拜堂成亲,不然,又拿什么来说服这个受惊了的兔子心中的惴惴不安。
他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从身后的凳子上拿出一个纸封的包裹递到独孤孑然手上。
“这是什么?”
“你两天后回门要穿的衣服。”
独孤孑然汗颜,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儿家,难道也要回门不成?
钟离暮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却只是捏起一层皮,不禁皱了皱眉,怎地那么瘦?看来,是该让厨房多做点好吃的给衍之补补了。
“你既然穿了嫁衣,盖着盖头,坐着这王府的八抬大轿进了我王府的门,自然就是嫁出去的人了,既然嫁出去了,岂有不回门之理。”虽然那个门衍之不想回,他也不想回,可礼数总是要遵从的,以免日后独孤敖那个老贼拿这件事做文章。
他接着又道:“这两日我有事要去江南一趟,你在府中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郝管家就是。”
“去江南做什么?”这句话说出来独孤孑然就后悔了,王爷去哪,去干什么,他又有什么权力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