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动过置业的心思,只他其实一向不在意这些外物,又没有安定下来的想法——“家”这个字更像是一种诅咒。
宁阳城里,没有几个家族能大过他家,大概也没有几个家比他们家更不像家了。
说来也好笑,家族里那些仰人鼻息的寄生虫们私生活毫无底线地比烂,却一致地嫌弃他“脏”。在某年的家宴上,有人含沙射影地说起他的病,他听惯了这些话,连眼皮都不曾掀起来,但话题不知怎么的拐到了姜玟桐身上。
“金融圈真是玩得花,听说最近流行共妻?”那些人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荷苏啊,你还小,身边花花草草倒也罢了,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有人接过话来:“荷苏一向喜欢成熟女性,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这里认识几个喜欢古典音乐的投资人,虽然离过婚,但在你这里也不是什么问题吧?”那人捂嘴笑道:“关键她们身家干净,正好也喜欢你这样年轻的。”
那天的饭最后没有吃完,他孤狼一般发狠地掀了桌,坐实了坊间关于他“有病”的流言,干干脆脆地离开了这个家。
奇怪的是,年少时困在那个家里,无时不刻都想要标榜自由不羁,走马灯一样换女人,标新立异的着装,彻夜奔驰的跑车,流水一样撒出的钱……但真正自由后,他却从善如流地钻进了属于“正经人”的壳子里。
一点一滴适应脱胎换骨的自由。
就像戒烟一样,当他站在不到1平米的淋浴房里左支右绌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能看见城市云海的大套间。当他在夜里硬得发疼的时候,也会想要拨下电话,长长的通讯录、各式各样的温香软玉足以前来慰藉。
往前走纵然是峭壁,但再次往回走是万丈深渊。
17岁时为了证明经济能独立,一周打七份工,但毕竟没能留住爱人。在不劳而获的往昔向他招手时,他第一次选择了回头。
而这次,只要他又翻出那张宣告家族身份的卡,只要他拨出随便哪个女人的电话,到那时,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迄今为止的挣扎,全都会变成笑话。
他再也无法,也不能回头了。
渐渐地,他学会将心沉下去,开始习惯穿西装,习惯披星戴月地工作,习惯量入为出地生活,习惯了不再用轻浮掩盖疲惫。
习惯了将一个人放在心底。
他的变化,如同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熟的人嗤笑他人模狗样,不熟的人开始收起对他的轻视和敌意。他自然也擅长行云流水地打发,只要戴上玩世不恭的面具,便能轻轻松松推开身边的质疑声。
当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变化,他赚下的钱,已经足以让他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他以为他的故事将会这样一直不疾不徐地铺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