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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微微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淮,对他伸出了右手,“来,把手给我。”
    “帝君要做什么?”秦淮摸不着头脑。
    “给我。”长生眯了眯眼,重复。
    秦淮只得把手递过去,小心地悬在长生的手掌上方,不敢碰她,一见长生此刻的细微表情,心里忽觉不安,可再想撤回已晚了。
    长生以谁都不能反应过来的速度一把抓住秦淮的手,指骨微微用力,便听一阵“嘎巴”之声。
    “哎哟哟哟!”秦淮伛起身子,痛得他五官拧巴在一处,另一只手想抠开长生的手指,却又不敢,将即未即地举在一旁。
    长生还不松手,继续使力,活生生将他的手骨全部捏碎,一边捏,一边冷笑道:“你还知道疼呢。”
    “帝君,我做错什么了帝君……”秦淮整个人疼得跪了下来,满脸泪水鼻涕。
    “你没做错什么,”长生偏了偏脑袋,觑着秦淮,唇边仍含着令人寒颤的笑,“只是,我不高兴,懂吗?”
    “我不懂啊帝君……”秦淮哭道。
    长生嗤笑,慢慢松开秦淮的手,哼了一声,半晌,又道:“一会儿她来,告诉她,我不想见她,叫她回去。”
    秦淮哆哆嗦嗦应道:“是。”
    “但是,不要撵她走。”
    秦淮一时脑子混了,听着长生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试探着问:“可……帝君,您到底是想她留下,还是不想她留下呢?”
    长生阴森森地一勾嘴角,“你不懂吗?”
    “我我我我懂了,我懂了。”秦淮其实还是不懂,但是只得一边哭一边笑地接连点头。
    第89章 汪
    屠酒儿第一次来到神霄玉府这种仙家重地, 只觉天上彩光浮动,宫阁繁复华丽,门前玉兰成群, 空中总有树上落下的细碎花瓣飞旋, 鼻间灌着一股最是天然不加修饰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但她没有太多心思去看这些漂亮的事物, 只知追随着前面的马车辙, 一头扎进了神霄玉府的领地。
    巡逻的两个天兵拦住了她, 问道:“你是妖?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不是你待的地方。”
    秦淮托着自己的废手, 远远地过来,指着那两个天兵,“没你们的事儿,退下。”
    “是,秦淮仙君。”
    秦淮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屠酒儿,犹豫了片刻,道:“帝君说了,不见你, 让你离开。”
    屠酒儿着急地摇摇头, 向秦淮伸出自己的左手, 右手在左手上写道:“我有话和她说。”
    “你有什么话, 问我就行了,帝君说了不见你就是不见。”
    屠酒儿咬了咬下唇,眼睛低垂着眨了眨, 半晌,还是皱着眉写道:“她到底是谁?”
    “搞半天你都不知道她是谁,你还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到神霄玉府来,还害得我……”秦淮拎着自己的手,欲哭无泪,只得叹了口气,“道门的四御你晓得么?与玉皇大帝同起同坐、共掌仙界的四御。我们帝君就是仅排在勾陈大帝后面的第二位大帝——长生大帝,创界的诸神之一。你知道吧?玉皇大帝统御万天,勾陈大帝统御万雷,紫微大帝统御万星,后土统御万地,我们帝君统御的是万灵,掌管世间众生三灾八难……这不都是众人皆知的吗,真不懂我与你浪费这口水作甚。”
    屠酒儿又摇头,想在自己手掌里写下靳花初与明漪的名字,但深知和秦淮说是没用的,便拉住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神霄玉府,示意他需要面见长生。
    “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帝君不见你,她不见,我有什么办法?”秦淮转身离去,边走边丢了一句,“你若想等,就在门口一边儿等,别妨碍我们做事。”
    屠酒儿追了几步,追不上他,无措地左右看看,只能站到神霄玉府的大门边上,躲在一棵玉兰树的后面,悄悄地看着门里。
    若是以前的屠酒儿,定是说什么都要闯一闯的。
    仙界没有白昼黑夜之分,但有天气阴晴转变,因为神界位于仙界的正上方,而雷公电母与小金乌都住在神界,并于神界当值。故而,日月与风雨是仙、人、妖同享的。
    大概只有在这一点上,三界的境遇才能显得稍微公平一点。
    今日小金乌生辰宴,太阳自然不出来了,雷公电母拉了几片云充了半天数,吃两口后赶忙回职位上,开始搓着手准备施雨。半天过去后,天上阴云滚滚,紫色的电在云层里隐隐闪烁,片刻后,便传来沉闷的雷声。
    紫微也早早从宴席上出来,心里挂念着举止反常的长生,便坐了马车前来神霄玉府。她下车时,雨已经开始下了一阵子,马车头的小仙官给她递了伞,她一手捏着折扇,一手撑着伞,不紧不慢地步入大门。
    秦淮出来,陪着笑迎她进去。
    进门之时,紫微轻轻偏头,看了一眼玉兰树后躲着的狐狸。屠酒儿被淋得异常狼狈,额发湿哒哒地贴在侧脸上,手背上的鞭伤混着雨水淌着血,带着被人遗弃般的犬兽乌眼,低低垂着头,不敢回视自己的目光。
    她什么也没说,勾了勾唇角,随着秦淮进屋了。放下伞,问道:“长生呢?”
    秦淮忙道:“帝君在屋顶。”
    紫微便又拿起伞,走到后院,由后院上房。房顶上空空荡荡的,一眼过去就找到了长生的身影,只见她安静地坐在房脊上,肩上放着一柄纸伞,垂在身后的长袍子被雨水淋湿,尾端染上了褐色的泥污。
    走到她身边,紫微才明白她为什么坐在这里。
    “我想一个人待着。”
    长生面无表情道。
    “别呀,这地方这么好,也让我坐坐。”紫微自顾自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看,不仅可以看到周边雨景,还能看见门口的玉兰树。不仅能看见门口的玉兰树,还恰恰好能看见树后女子曼妙的背影,尤其是被水一浇,衣衫贴着曲线,依稀可见布下肉色,真真是要美过她身边的玉兰花……”
    长生眉一蹙:“你闭嘴。”
    紫微轻笑:“她在等你,却不知你正在看她,你想见她,却又不愿搁下脸去见。你说你俩是不是无聊透了?这不没事找事么。”
    “谁说我想见她,我不想见她。”
    “那你坐在这里看她作甚?”
    长生烦躁地看着紫微,“谁说我在看她?我就不能在看雨?”
    “好吧,好吧,”紫微耸耸肩,“既然你不想见她,也没有看她,那一定不介意我去找她,也不在意我与她说什么,对不对?”
    “……随便你,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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