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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屠苏的剑眉微不可察的一皱,很快便又展了开来,摇头道:“无妨,东西送到即可。”
    那木匣中有两份修补神魂的长生果,百里屠苏心思通明,自然知晓那多出的一份是属于何人。
    欧阳少恭与他有仇,却未曾伤过小师弟半分。
    小师弟良善,亦是记着当年病重时欧阳少恭的救命之恩。
    因此他自然不会截下欧阳少恭的机缘,何况那人如今已不再作恶,两人的恩怨也已经终
    了。
    这长生果珍贵非常,不得疏忽大意,百里屠苏本是要亲自送去,只是大雪山妖兽横行,情形危急,便耽搁了下来。后来他听闻芙蕖要下山行事,就将此事託付给了她。
    不与欧阳少恭见面也好,也免得二人无言相对,百里屠苏想道。
    他心中所思甚多,不过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冰冷的模样,唯有那双剑眉微微蹙起,黑色的眸中透出零星的几点落寞。
    若不是芙蕖知他颇深,恐怕还看不出他这张冰块面孔下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在记挂着谁。
    “……”往事何堪回首,芙蕖心下黯然,却又强打起精神,“屠苏师兄回来得晚,可不知道近来大师兄头痛得很呢。”
    百里屠苏稍稍抬头,皱着眉,沉声问道:“可是门中出了什么大事?”能叫掌教都觉头痛,怕不是什么小事。
    芙蕖见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失笑,同时压在心头的那份感伤也顿时散去了不少。
    “那倒不是。”芙蕖摇了摇头,想到好笑之处,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屠苏师兄临走之前,不是给了安熠那孩子一本剑谱么?那孩子练得极勤,毁了不少佩剑,叫剑阁的弟子气极,告到了大师兄那处去。”
    百里屠苏一愣,没想到她话中所指的是这件事情。沉默片刻,他才神色肃敛的说道:“是我欠考虑了,大师兄那处……”
    他告罪的话还会说完,只听芙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屠苏师兄实在是开不得玩笑,大师兄一向看重玉泱和安熠这两个弟子。听了剑阁弟子的通报,未曾责怪过安熠,还极欣慰安熠的勤奋,赐了他一把佩剑呢。”
    “安熠生性好动……劳大师兄费心了。”百里屠苏揉了揉额角,因在外除妖,奔波多日的疲惫,语声略显得低沉了几分。
    “安熠是个极好的孩子,好动爱闹一些也无妨,这本是他这个年纪的天性。”芙蕖语声缓缓,似有极深的感慨,“他……着实不像小师弟呢。”
    “……”重提故人,百里屠苏的身形微不可察一滞,双眼微阖,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艰涩,“……不像才好。”
    是啊,不像才好。纵是他拜入了万人艳羡的紫胤真人门下,纵是他天赋绝伦,相貌品行无一不是上佳,那又如何……还是熬不过“天意”二字。
    芙蕖想到此处,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只是她清楚,于小师弟一事上,面前之人心中所存的伤怀,较她而言只深不少。
    “天色已晚,屠苏师兄一路奔波劳碌,虽不曾受伤,不过还是早些休息为好。”芙蕖轻语道,她知晓他人再多的安慰之词对他来说皆是不痛不痒,因此也不再赘言。见百里屠苏微不可察的颔首,她又抬手挑了挑低垂的灯芯,方才转身离去。
    百里屠苏坐于桌边,回忆方才芙蕖所言,望着在寒夜裡显得格外耀眼的一豆灯火,怔仲良久,
    不敢想,亦不愿想。
    旁人同样极少在自己跟前提起“陵琛”二字。
    百里屠苏塬以为当初的事情应该是淡去了几分,可此时此刻闭上眼,那盏熄灭的长明灯,与小师弟那荒谬一战……甚至是两人少年时为锻炼身体,于昆仑山道间来往奔跑的那些记忆……如同翻新一般,皆数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忘不了,又如何能忘,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师弟。
    百里屠苏阖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重活一世,虽解了和欧阳少恭之间的结,但这代价却比他所想的大得太多。
    本就不愿累及旁人,可到底还是牵扯了他人。
    百里屠苏张开双眸,侧过脸去,凝视着因窗外扫进的寒风,变得有些明灭不定的烛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寂然地坐在桌旁,淡色的薄唇抿得几乎成一条直线。
    灯火下,那额间的一点朱砂似是鲜艳了几分,却衬得他的脸色略显倦怠与苍白。
    ……
    迷迷煳煳间,本是寂静无声的门外忽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师兄,天寒地冻,还是添件衣服为好。”有人叹道,语声中含着几分关切。
    百里屠苏用手支着额头,本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但听到房中这悠悠响起的声音,忽而惊醒了过来。
    看到推门而入之人,他那双略显冷淡的眼眸登时便染上了不可置信的色彩。
    “小……小师弟。”看着那人淡笑着坐到了自己的身前,百里屠苏摸着自己身上新添的外袍,浑身僵硬,如同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一般,良久都没有动静。
    “许久未见师兄了。”陆明琛笑了笑,目光落在百里屠苏身上,眸中透出几许暖意,语声轻鬆地说道:“师兄未变,只是风姿更胜以往。”
    百里屠苏还未从惊愕中醒过神来,听到他这番带了几分狭促的话,当真是动容又好笑。
    至于面前小师弟是人是鬼,他却是不大在乎的。
    “你可还好?”百里屠苏素来沉默寡言,此时心中纵有许多疑惑要问,望着面前的人许久,也只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明琛笑着颔首道:“自是好的,师兄不必担忧。”
    百里屠苏抿着唇角,面露愧色:“小师弟……”
    他还未曾说出口,陆明琛就好似已经料到了他要说些什么,先他一步道:“师兄可是想说当年比剑一事?”见百里屠苏神色愈发凝重,他摇了摇头,道:“我本就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与其带着一身毫无用处的修为入了黄土,倒不如助上师兄一二。”
    见百里屠苏似不能释怀,摆出一张不认同的面孔,他洒然一笑:“”这一切皆是陵琛心甘情愿,师兄不用觉得愧疚。”
    百里屠苏听他那一句“心甘情愿”,张了张唇,心中百感交错,酸涩难当。依照他惯常的沉默寡言,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陆明琛见他此状,也不再提与这相关的事情,唇边携着一抹淡笑,望着百里屠苏,眼底含着几分怀念的神采,说了些师兄弟几人少年时的往事。
    百里屠苏那张似寒月直逼冷霜一般的面孔逐渐柔和了起来,眼中塬本凝重的神色也消减了许多。
    显然陆明琛所说的往事,亦是他心中柔软之处。
    师兄弟二人之间谈话,多是陆明琛说,百里屠苏应。在旁人看来,两人的谈话内容应当是无聊至极,不过师兄弟两人却很是怡然自得,许久都不曾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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