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不自觉地后撤两步,厕所里掏出来的东西,他是拒绝的。
“娘,夜壶是干净的,我没用过。”杨文广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解释道,“不信你闻闻,一点儿骚味儿都没有。”
周文松了口气,他就假装夜壶是个花瓶好了,周文用眼神表示:“小样,你还挺会藏的啊。”估计是每回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小文广就立刻把书往夜壶里一扔,夜壶呢,往床底下一踹,完美!反正别人不说,家里的女人们是绝对不会掏夜壶的。
周文把书拿过来,随手翻了翻。当然肯定不是正儿八经的经典,也不是周文一开始猜测的小黄人的本子,都是和三国有关的。周文直接说:“今晚我就带你去瓦当里听书。”这点小乐趣他还是能满足的。
“娘,娘,你真好。”这下子杨文广可真是兴奋无比,直接扑到了周文的怀里拱来拱去,撒起娇来比小悟空还厉害。特别是周文没有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话本,他不用把好友给卖了。
周文暗道,糟糕,一不小心又想起来悟空了。
这时候的京城瓦当就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规模,即使是晚上,依然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周文干脆换上了男子的装扮,感觉只是换了身衣服,就自信不少。
“娘,你这样真好看。”杨文广由衷的夸赞道。
周文捏住对方的小鼻子:“这叫风流倜傥。还有,出了门记得要叫我爹,可不能暴露了。”
“对了,让别人知道了对天波府的名声不好。”杨文广点头,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朝廷上有一些人看天波府不顺眼,还在官家面前说他们家的坏话。
周文可没想到那些,他只是想单纯地享受一下当男人的快乐而已。既然要玩,就玩得疯狂一些,周文拉着杨文广,怕他被拐了,从夜市头吃到尾,然后带着大兜小兜的零食在瓦当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他们来的时候,说书人已经开始讲了。因为没有听到开头的内容,周文怎么也进入不了情境,就干脆四处打量客人的表情。
反倒是小文广两眼直勾勾地听着说书人,对方打个喷嚏都不肯放过,眼睛一直亮晶晶的。一桌子的零食,全进周文一个人的肚子里了,他根本不记得吃东西。而且要是喝了什么想如厕的话,可就耽误了。
对方如此痴迷,周文算是明白了,这孩子是真的很喜欢听人说书啊,以前没有来瓦当闲耍的机会,他就偷偷借了说书人的本子来看。回家的路上,小不点一直叽叽喳喳,说着书中人物的传奇,手脚一起比划着,周文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兴奋的模样,不像以前,一直装成个小大人,孩子的压力太大了。
回到他们爷俩院子里,两人撞上了等待许久的孙悟空,夜半三更的,一个黑影坐在那里,还没有灯光,吓人一跳。
“你们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孙悟空充满怨念地说道,师父出去耍乐居然不带上他,宝宝不开心。尤其是他顶着柴郡主的壳子,要进宫和去王府聊聊天,交流感情,脸都要笑僵了,女人真可怕,光是红色的料子,她们居然能分成石榴红、品红、大红十几种,聊个不亦乐乎。对于悟空的审美来说,那不就一个色儿嘛。
在外辛苦了一天,回家了还见不到师父,不开心;师傅带着小屁孩吃好吃的,不叫他,不开心;两人说说笑笑,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更不开心。孙悟空现在堪比深闺怨妇,把杨文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惹祖母生气了,赶紧低头认错:“祖母,是孙儿贪玩,央求着母亲带孙儿去瓦当里玩了,还没注意时间,请祖母责罚。”
这孩子颇讲义气,宁愿自己把所有惩罚都领了,也不愿意拖累周文。周文赶紧道:“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关文广的事,这孩子很乖的。”
闻言,悟空更加郁闷了:“俺还会舍得罚你不成?”
对哦,被小文广给带的,真以为自己是违背了家长门禁时间的孩子了,真是昏了头了。周文挠着后脑勺,呵呵傻笑。他走到孙悟空身后:“哎呀,今天你辛苦了,我给你捏捏肩。”周文一捏下去,弄得孙悟空敏感地缩起脖子,哈哈直笑,直喊痒痒。
小文广收到周文的眼神示意,看了一眼奇怪的娘亲和祖母,直接撤了。
孙悟空装深沉不过三秒,就被周文的捏肩大法给弄得破了功,躲又躲不过,只能直接抱住周文,同时锁住对方的手臂。
“师傅就知道欺负俺。”孙悟空扁着嘴撒娇,别看他近百岁的人了,撒娇的功力只增不减。但是他并没有不开心,他有种感觉,师父对他已经不是简单的老师对弟子了,更像是朋友之间,更为平等和随意。他莫名觉得非常开心,比吃上一树烂桃山的桃子还要高兴。
“多大的人了,还跟师傅撒娇,要是你师兄们在,肯定要笑话你。”周文胡噜着悟空的头毛,特别怀念他的猴头。
“才不会,他们羡慕俺还来不及。”孙悟空充满得意地炫耀,除了他,就连小猫妖师妹都不敢跟师傅随意撒娇呢。
又是师徒俩温情脉脉的时间,结果第二晚周文还要带着杨文广去听书的时候,多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孙悟空,可把小文广给吓得不轻。
第99章 杨家将与梁祝(七)
当然因为孙悟空替代了柴郡主, 身份贵重,只能偷懒一两次。大多数还是周文带着杨文广, 两个人一起去瓦当里听书。
几次三番以后,杨文广和周文的关系越发亲近, 两人也经常避开所有人,进行一些私密谈话。周文保证, 自己绝不会将杨文广儿童的心事告诉别人, 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杨文广从一开始的拘谨, 到后来的无话不聊,关系越发亲近。
或许一开始还抱着其他目的, 但是时间久了,周文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而是真心被孩子温暖柔软的内心而打动。看着杨文广, 他就想起了自己当初投身小学教育事业, 不正是因为喜欢天真活泼的孩子们么。
结果这样一个事情时就走过来, 自己差点儿就丢掉了本心, 变得愈发古井无波, 差点儿都不像自己了。
离佘老太君的寿宴之日越发接近,周文也不方便再拉着杨文广出去闲溜达。家里媳妇多, 倒也不缺他一个干活的人。只是大家都越来越忙碌的时候, 你们俩跑出去,可不是招人恨嘛。在家中可是有十一二号女将军呢, 连烧火丫头杨排风的功夫都不容小觑,火帅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其能察觉不了周文带着杨文广到处乱跑的小动作。
于是乎两人困在了家中,杨文广作为杨家目前唯一的男丁(他爹杨宗保还在边关镇守),即使他年纪幼小,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他出面。最后就只剩下周文一人,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摸鱼,天天跟在明面上的婆婆、实际上的生死之交兼徒弟悟空身边,扯着嘴角笑。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种公事上的应酬,坚持了没多久,就找借口遁了。
天波府是开国皇帝钦赐的宅子,环境优美,占地广阔,周文干脆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嗑瓜子。向日葵要到明朝才传到中国,所有周文现在就只能磕西瓜瓜子,瓜子有的长得比较扭曲,磕的难度较大,弄得周文一脸苦大仇深。
“娘亲,您是怎么了?”杨文广经过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欺负他娘,一脸愤愤不平。
“没事。”周文拍拍身边的石凳,让杨文广坐下,也塞给他一把瓜子,于是,杨文广也成了苦逼模样。
瓜子和酒的效果几乎是一致的,都能让人话多起来。杨文广嗑了一把瓜子,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小心把福气都叹掉了。”周文嘴皮子上贴着瓜子皮,吧嗒个不停。
“是孩儿不好。”杨文广立刻板正的道歉,长在女汉子堆里的汉子,就要学会该低头时就低头。
“我就是逗你两句,别那么严肃嘛。”
“娘,你知道爹在成为将军以前,有过别的想法吗?”杨文广小大人似的摆出思考者架势。
这他怎么可能知道,周文只能沉默以对。
“爹他一定除了征战边疆,就没别的念头吧。”杨文广把周文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感觉更加忧愁了。
周文一听这话,渐渐明白了,难不成小文广竟然不想当个将军吗?这还真是难得,一般来说家族里的职业世代交替的比较多,转行他业的非常少,一是家里的熏陶会影响孩子的梦想,二是长辈们的期望会给孩子造成压力。杨文广要是敢选择其他职业,哪怕是不当元帅当个先锋将军什么的,杨家将都算是后继无人,杨家的儿子义子女婿可全都战死了,第四代就这一根独苗苗,连个女娃娃都没有。
思及此,周文同情地拍了拍杨文广瘦弱的小肩膀。但他想支持杨文广追求梦想,而不是按照长辈们的要求,必须干什么高尚的职业。一个一出生就预定了战死元帅位置的小男孩,真不知是幸运还是苦逼了。
“我们文广是不是有了想干的事,和我说说,我给你参考参考。”周文哥俩好的捣捣杨文广的胳膊,催促了好半晌,他才得到了杨文广蚊子般的回答。
“我想当一名说书先生。”
周文想到现代有许多喜欢看小说的人,其中就有不少同样热衷于编故事。每次杨文广盯着说书先生讲三国的故事,都是如痴如醉,两眼放光,也难怪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只是,杨文广要是打算弃武从文还好说,毕竟这个朝代重文轻武,可是他竟然想去当一名说书先生,就相当于从社会的上层降到最下层,这可不是后世,说书先生也能成为受人尊敬的艺术家。
可以想见,杨文广的想法要是暴露之后,会在天波府乃至整个大宋掀起多大的波澜,他们杨家肯定会受到整个社会的群嘲,而且哪怕是府里最为开明的老太君,估计都会打断杨文广的腿。现实就是这个残酷,没得选择。
周文这下子真的不敢大包大揽的说支持小文广了,他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