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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么一说,苏凌终于明白一个皇子的书房怎么会那般杂乱。
    画案上摆放着一堆画稿,肖浚睿一张张打开看,笔力虽还稚嫩,却已见风骨。画旁放着一只木雕的动物,长嘴立耳,很是精神,顺手拿过来上下抛了一下:“这只狗不错,哪来的?”
    苏凌似乎很无奈,低声道:“这是我雕的,不过,不过它不是狗,是马。”
    肖浚睿赶紧装作异常用心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最后用很确定的口气宣布:“果然是马,你看还有蹄子呢。”看苏凌小脸通又开始变红,聪明地转移话题:“我教你画画吧!我可是丹青妙手。”
    苏凌点头,他是不是丹青妙手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是皇子,这里他最大。
    肖浚睿说自己是丹青妙手并非吹牛,他爱画成痴,虽年纪不大却已颇具水准,连很多宫廷画师都自叹弗如。
    把笔交给苏凌,再将自己的手覆上那纤小的手掌,引领着他一笔一画地描绘:“来——对——就是这样。”
    温婉的眼光从半启的窗棂中投入,照在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小小身影上。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画一教居然会教了七年。
    “明天上午你来宫里好不好?”
    “不行,上午要读诸子。”
    “那下午!”
    “下午学兵法。”
    “什么啊,学完兵法呢?”
    “明天学完兵法该学琴。”
    “别告诉我晚上你也不空。”肖浚睿有点生气。
    “是,晚上要练字。”苏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那后天。”
    “后天一样的。”
    “那大后天。”肖浚睿很固执。
    苏凌抿了抿嘴,小声道:“无论哪天都一样。”
    片刻的沉默后,扳过那小小身体,让他与自己面对面,肖浚睿一脸严肃:“苏凌,我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
    “殿下是来干什么的?”苏凌一脸疑惑。
    “我是来救你的!”肖浚睿一字一顿。
    “救我?”
    “是的!”语声铿锵,掷地有声。
    “我是来救你的!”肖浚睿说这话是那稚嫩却坚决的脸庞又鲜活地浮现在苏凌眼前,仿佛就在昨天。
    苏凌紧紧握着手中的纸片,直到手心的汗水将它濡湿,斑驳的墨迹印在修长的手指上,如同记忆的点滴。
    肖浚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从那以后,他每隔十天半个月便想着法子溜出宫找苏凌,借着教他绘画的理由带他四处游玩。苏万钧也不好干涉。
    两个寂寞的孩子就这样成为了玩伴,圣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印上了他们的足迹。苏凌过去哪里有机会满大街乱跑,眼见满世界的花花绿绿,快乐得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小鸟,弄得肖浚睿咧着嘴笑他没见过世面。
    “我听说皇子们是不许随便出宫的,你为什么整天都在街上乱逛呢?”
    “笨,规矩是说,不许从正门出宫。”
    “哦,你是偷跑出来的!”
    “什么叫偷跑,叫走侧门,走侧门懂不?”
    说这话时的肖浚睿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点着自己的脑门,鼻子皱得象包子,却偏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想起他的这副样子,苏凌“扑哧”笑出声来。
    “公子怎么了?”胡贵尖细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苏凌感紧捂住嘴:“没事。”
    十年了,浚睿,你终于准备好了么?你放心,为了实现我们的承诺,为了回到你身边,无论多么艰难我都会活下去。
    苏凌微微阖上双目,当窗而坐,任清凉的夜风吹动了额际的发丝。
    十九
    今日的芷竹苑似乎格外不同,宫女们不再嬉笑打闹,侍卫们也少有的精神。苏凌一进苑门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宇文熠斜靠在苏凌平时爱坐的软榻上,随意地翻弄着手中的书卷。一身光鲜的锦袍,柔软的貂尾和着几缕发丝从金冠上垂下,将已经显出刚毅轮廓的面庞衬托得温和儒雅不少。
    “这么久才回来,放野了。”听到胡贵请安的声音,宇文熠略略撩起眼角,见苏凌僵硬地坐在轮椅上,脸上的惊讶还没有来得及消退。
    放下书翻身下榻,走到苏凌面前蹲下。苏凌此时已经恢复了冰冷的表情,毫不退让地迎上宇文熠锋利的眼神和冷冽的笑容。
    宇文熠捏了捏苏凌的右臂:“终于痊愈了。”说着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带想要看看他其他地方的伤势,苏凌一惊,立刻死死护住。
    宇文熠也不勉强,收回手站起来:“我去军中这些日子,你可想好了?”
    这许久不来,原来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是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而是去了军中。苏凌的心慢慢抽紧,悄悄握住双拳却不答话。
    “看来你是逼着我对你做禽兽不如的事情,那就怪不得我了。”宇文熠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渐渐显现出嗜血的戾气,强大的压迫感令苏凌感到自己如同一只赤裸的羔羊,面对着屠刀无所遁形。
    这种不堪的境地真的永远也无法摆脱吗?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旧如此!努力尘封的记忆终于再次被血淋淋地揪了出来,和眼前的景象重合。
    苏凌努力调整着呼吸,不想流露出哪怕是一丝的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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