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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穆一怔,似是不曾自方才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想了片刻,也笑出声来:“它就算听见了,也不敢在我眼前闹腾。”
    他此时见顾渊终于露出些笑意,便也安了心,知道顾渊是真的接受了他的这个办法,决定留在死阵之内,这毕竟是他们的地方,尹千面轻易是不敢找上门来的。他又低下头去写那一封信,这一回心情甚好,下笔时也畅快了许多,顾渊原坐在他身旁,闲得有些无趣了,便替他研起墨来,待黎穆写完了信,又以符咒化出信鸽,分别将两封信送出去了,顾渊已开始觉得累了。
    这些日子他恢复得虽快,却还是远不如当初,身体难以听从使唤,也极容易觉得困倦,要彻底恢复还不知得到什么时候。
    黎穆扶着他回去休息,他半倚靠在黎穆怀中,方推门出去,便见着守阵兽趴在门外,甚为幽怨,一字一句地与他们强调道:“我才不蠢。”
    它早已听见了方才他们所说的话,只是担心黎穆真的动手教训它,拔了它的尾巴毛,故而不敢闯进来,只得委屈在门外侯着。顾渊哑然失笑,黎穆冷冷瞥它一眼,懒得搭理。
    守阵兽见黎穆不曾动手,壮了些胆子,摆摆尾巴,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要走!”
    自从被厉玉山选中而到此处守阵,它便再也不曾见过外面的风景,每日里趴在阵中,甚是无趣,听闻二人想带它离开,那可是开心极了,它实在难以压抑心中激动,可恨不得两人立马收拾动身,却不料黎穆淡淡看他一眼,说道:“不着急。”
    守阵兽委屈道:“我着急呀!”
    顾渊安慰它道:“至少也得等我恢复妥当。”
    守阵兽扑通一屁股坐到地上,甚为失望:“那还得好久。”
    它哼哼唧唧坐了一会儿,失望至极爬起来,口中也不知嘟囔着什么,这可苦了顾渊二人,守阵兽说的话在他们脑中响起,想不听也不成,可这细碎的念叨听起来又有些太过烦人,顾渊还想着好好睡一觉,此时哭笑不得,又觉得阻止失望的守阵兽有些太过残忍。
    黎穆蹙眉看它,道:“你若是闭了嘴,潜之或许会恢复得更快一些。”
    守阵兽竟真的惊慌闭了嘴,挪着小步子到一旁去,似乎生怕自个的脚步声吵着了顾渊。
    黎穆望着它的举动,叹一口气,道:“怎么会这么蠢。”
    顾渊失笑:“它只是太想出去罢了。”
    内阵四季如春,一成不变,外阵又是千里冰湖,只怕守阵兽早已看厌,不过是因为当年与厉玉山的一个承诺,才甘心数百年守候于此,若能出去,对它而言,也是解脱。
    第72章
    顾渊的身体恢复得甚为迅速, 再过几日,他已行走自如,这令他松了一口气, 毕竟难以行走时黎穆总需费尽心思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这其中总有些不大方便的地方,令人觉得尴尬。
    好在这段日子终于过去了, 他又与顾雪英传了几次消息,以确定她安然无恙, 又问了鹤山派的近况, 这才知道鹤山派附近闹出了乱子, 魔修与妖修在外聚集,互相之间起了矛盾,不肯离开, 本是没有鹤山派什么事,只是鹤山派下住着不少百姓,他们闹出了事,难免会惹得无辜的人命伤亡。
    鹤山派是名门正派, 自然是要派出弟子去保护百姓的,一干人自喻替天行道,要斩妖除魔, 莫名其妙便与魔修妖修打了起来,一时间变成三方混战,鹤山派人手不足,这才将在外游历的弟子召了回去。据说还四下求助, 将理由说得大义凛然,好像若不跟从他们一块剿灭这些魔修妖修,那便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求助信最先送到了距鹤山派最近的凌山观处,而越青峰一向不爱参与这些事端,随意排出了几个人去,算是给鹤山派掌门一分面子。往其余门派的信陆续也送出去了,据说而后一段日子,其余门派也会派出弟子来帮助鹤山派践行天道。
    顾渊听得只觉好笑,这件事起初的确是魔修妖修的过错,可越到后头,就越像是一场闹剧,正道自以为正气凛然,殊不知他们若真的这么打起来,那山下那些百姓必受其扰,城门失火尚且殃及池鱼,他们可就是在人群聚集的镇子上胡闹打斗,还谈何庇护苍生,替天行道。
    顾雪英也觉得有些好笑,可她毕竟是鹤山派的弟子,不好多说些什么,顾渊也只得嘱咐她多加注意安全,千万不可伤了自己,顾雪英一句句答应,顾渊却始终放不下心来。
    这事的立场对于黎穆的身份而言,多少有些显得微妙了,黎穆的父亲是妖修,母亲是人类,他是只半妖,随着尹千面学了不少魔修的法子,而顾渊又出身正道,他与黎穆无论如何也不该参与到这件事中去,那只会使得这件事变得更加混乱,他们便只好在后看着顾雪英,嘱托她千万多加小心注意。
    黎穆传出的信有了回音,竹婆婆在信中嘱托他一定要细心行事,若有什么困难,她一定会尽力相助。柳长青就十分激动了,他干脆用他那只鸟儿给他们送了回信,那鸟儿仍是显得极为高傲,送完信后便挺着胸站在一旁,昂着小脑袋,如何也不肯以正眼去瞧黎穆,口中啼鸣婉转,冷不丁守阵兽从一旁扑出来,惊得它原地蹿起,却还是被拔去了几根羽毛。
    顾渊哭笑不得,他看着守阵兽满屋子追着那只受惊的鸟儿,心想这毕竟是柳长青的心爱之物,决不可有个三长两短。于是黎穆抓着了守阵兽,勒令它不许再去欺负那只鸟儿,顾渊则是认真看了看那鸟儿的情况,尾巴上被守阵兽薅秃了一块,看起来甚为可怜。
    守阵兽以爪捂着脑袋,口中呜呜咽咽讨饶,甚为委屈,直言以后再也不敢了,又说那鸟儿实在可恶,摆着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还好似瞧不起他家的小主人。
    黎穆十分感动,然后揍了守阵兽一顿,顾渊出门放飞了那只鸟儿,再回来时,便见守阵兽缩在墙角,紧紧卷着自己的尾巴,将尾端圈在了怀中,满眼惊恐,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顾渊不明所以,随口问询:“它怎么了?”
    黎穆抬抬眼,并不回答,守阵兽万分悲愤,却并不敢叫出声来,顾渊满心茫然,左右一看,见着地上飘了几根灰毛,心中忽而明了,回眸一望黎穆,讶然道:“你……你真将它的尾巴毛拔了?”
    守阵兽终于放声哀嚎,大喊:“他拔了我的尾巴毛!”
    黎穆瞪它一眼,道:“以牙还牙,谁让你拔了人家的尾巴。”
    守阵兽再顾不得其他,一步上前两爪扑腾抱着了顾渊的大腿,在他的白衣服上留下了两道泥爪印,那泪眼汪汪的模样,倒像是黎穆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顾渊哭笑不得,无奈望向黎穆,黎穆却挑了挑眉,冷冷道:“一只妖兽,莫不是连两根尾巴毛都变不出来吧?”
    守阵兽大怒:“和尾巴毛什么关系!你就是欺负我!”
    它非要顾渊给它讨个公道,顾渊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为难,守阵兽便忽而扭头追着黎穆去了,它大约是想黎穆也有一条尾巴,眼下自己受了如此折辱,那就要想方设法地讨还回来,却不想黎穆想揍他易如反掌,它反是被黎穆教训了一遍,最终也只能抱着被薅秃了的尾巴尖,委委屈屈回到自己的窝里去。
    顾渊被他二人弄得十分无奈,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对着两个几岁胡闹的小娃儿,只是他还未生气,黎穆已经凑上来请他谅解了。
    他无可奈何,怎么也沉不下脸来,只好当着这件事不曾发生过,一面又与黎穆说,往后切不可这么对守阵兽了,它如此胡闹,是该好好教训一方,可不该用这样的方式。
    黎穆诚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脸上的神色无比诚恳,顾渊也不好再往下说去了,他伸手捏了捏黎穆的耳朵,道:“你知错了就好。”
    他方说完这句话,已见着守阵兽再度小跑进了屋子,这回守阵兽高昂着头,看也不肯去看黎穆,只当他并不存在,方才被薅秃的尾巴毛也长出来了。
    它两步走到顾渊面前,说:“有人来找你们了。”
    顾渊不由转头去看黎穆,他想自己猜刚刚从镜子中出来,应当不会有人来找他,莫非是黎穆平日里的熟人?可不料黎穆也甚是疑惑,反是问守阵兽道:“是什么人?”
    守阵兽扭过头不肯去理他,顾渊一时无奈,只好主动向守阵兽询问:“是什么人来了?”
    守阵兽这才往下说去:“是个人模狗样的臭道士。”
    顾渊怔了一怔,就算守阵兽如此说,他也猜不出守阵兽所指的究竟是何人。只是既然守阵兽会进来这么好声好气地与他们说有人来访,那么来人想必没有敌意,出去看看倒也无妨。
    黎穆与他所想的一般,他们这么一同去了外阵,方才到那冰湖面上,远远的便见一人抱着胳膊在冰面上等着他们,竟是贺潺。
    在镜中与贺潺相对多年,顾渊早已将贺潺当成了至交好友,此时见他出现在此处,不由万分欣喜,唤道:“贺兄,你怎么来了?”
    贺潺也是满面喜色,道:“我来看看——”
    黎穆一步向前,将顾渊拦在身后,满面狐疑,道:“你真是贺潺?”
    贺潺一怔,哭笑不得,他扯了扯自己的脸皮,像是不知如何证明,一面说道:“反正我不是尹千面。”
    黎穆仍是有些怀疑,他想贺潺虽早一步还魂归体,可他离体时间也比顾渊要长出数倍,怎么恢复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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