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我去见了达里奥,唐的老朋友。马尔蒂尼选择和谈的原因依旧是个谜,我害怕他们有什么企图……”朱塞佩这样说着,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顾虑。他清楚古斯塔沃的个性,认为没有必要在这个人的面前逞强。
果然,古斯塔沃听了朱塞佩的话,干笑一声。他从口袋里摸出火机和香烟,点燃之后狠狠吸了两口,才抬起眼睛来对朱塞佩说:“哈,顾问先生,就算是这群狗娘养的东西有企图又怎么样呢?事情已经摆在了谈判桌上,无论如何都要翻篇了!”
“你说的对。”
朱塞佩从善如流,他摊了摊手,笑容很是温和,
“我承认,是我的胆子太小,心胸太窄。而实际上待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牺牲的人员需要安葬,缺损的单位需要补充。而那些对亲属流眼泪的事情,向青年们宣传的事情,都倚靠您的帮忙,仰仗您的力量。毕竟,他们都深深的信赖着你。”
古斯塔沃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那样讨厌这个男人,可却从来不讨厌这个男人所说的话。朱塞佩的话语是有魔力的,他永远可以找到最合适的说辞,在最合适的时间,用最合适的方式去打动别人。
古斯塔沃也受了他的打动,感到一阵由衷的舒适。他忽然想和朱塞佩说一些掏心掏肺的话,和他好好讨论一下家族的未来。说到底,就算关系再差,他们两个都还是唐指定的辅佐人选,都还要协助泽维尔登上帝国的顶尖。而古斯塔沃,虽然有着暴躁如雷的脾气,但他对巴罗内的忠诚却不容置疑,他和唐有着过命的交情。难说他和那些老派人物走得亲近,不是因为希望获取他们的信任,控制住家族分裂的局面。
古斯塔沃在白瓷杯托里掀灭了香烟,烟灰抖落开去,四散的橙红色的火星渐渐冷淡。他忽然收起了那种凶恶而张扬的神情,显出一种古怪的沉稳与内敛,他压低了嗓音,忽然说:
“艾伯特死后,‘大花园’里安静了很多。但你知道的,再过一会儿,那群老家伙们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大花园”是老派人物所办公的那栋郊外别墅的代称,古斯塔沃突然提起来,就是要给朱塞佩泄露一些消息了。
朱塞佩默默的听着,心里暗自吃惊,他虽然从不怀疑这位二把手对唐的敬意,却也没有料到古斯塔沃会不计前嫌的帮助自己。但无论如何,朱塞佩都感激他的帮助,因此他又露出了那狐狸样的笑容,对古斯塔沃说:
“我知道了,会解决的。”
“听你说‘解决’两个字真是吓人……”古斯塔沃低低的讽刺,眼中却闪烁着一点嗜血的光芒,他说:“可怜的艾伯特,或许到最后都没有明白,究竟是谁下令杀了他。”
但朱塞佩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泽维尔。”
“小少爷?”
“是的……”朱塞佩说,脸上浮现一点欣慰又动容的神色,感情充沛的说:“多亏了他。”
古斯塔沃愕然的,盯着朱塞佩那张英俊的脸孔看了好久。半晌,他忽然论断道:“你太宠他了。”
说完,看到朱塞佩眼中的惊疑不定。他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拍着大腿,用一种有些夸张的语气解释道:“万能的顾问先生,就没人告诉你,你说假话的时候有太多感情吗?就算你再想替泽维尔邀功,也没必要用这种能入围学院奖的演技来骗我,还配上如此肉麻的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章!感谢大家在过去一年的支持,新的一年也要一帆风顺哦!
第7章Ch.6
“古斯塔沃那个老家伙真是莫名其妙,我讨厌泽维尔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宠他?”朱塞佩这样想着,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他在听到古斯塔沃的话后,竭力表现的淡然平静,一面嘴上说着“别开玩笑了”,一面把那些惊涛骇浪的情感一股脑的压回了心底。
但就算朱塞佩脸皮再厚,也禁受不起古斯塔沃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只好找了个借口,飞也似的结束了对话,然后像逃命一般的离开了坐席。幸好那位老人在大楼里也有其他事情要办,才原谅了他的莽撞无礼。而他此时正从那二层大厅外的楼梯向下走去,预备去吹几阵前门的冷风来好好收拾一下心情。
朱塞佩觉得自己近来可能是有些毛病,否则向来雷打不动的他,怎么会被接二连三的吓出了一身冷汗。达里奥也好,古斯塔沃也罢,他们究竟明不明白自己有多么不想和泽维尔扯上关系?又究竟明不明白那个小混蛋的恶劣性格和流氓脾气?
而且,不知为何,以上两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都把他看作是泽维尔的保姆,监护人,管家婆。基督!朱塞佩可以对天发誓,即便和泽维尔睡了几次,他也不至于和那个小混蛋产生什么见鬼的感情。他们二者,只是一个没头没脑的蠢货和一个随波逐流的娼妓之间那低俗又无趣的恶作剧。况且唐巴罗内把泽维尔托付给他,不是要让这位顾问先生把他的好儿子掰弯成一个死玻璃,而只是单纯的倚赖朱塞佩的手腕,希望给泽维尔带来一些切实的利益。
但很不幸,就现状来看,唐巴罗内希望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不希望的事情也毫无预兆的发生了。尽管朱塞佩很想解释一下,他和泽维尔之间没什么真情实意,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把泽维尔掰弯。但就连他自己都知道的,从外人的眼光看来:朱塞佩,一本正经的顾问先生,凭借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手段,拐跑了本来就不怎么正经的流氓少爷。
而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下,朱塞佩的本职工作也被误读成了对恋人的宠溺和爱护,并附加上一些虽然诚恳但实际牛头不对马嘴的忠告。朱塞佩觉得很冤枉,并且找不到诉说的对象,只能任由这种冤枉发展成无可奈何。
话又说回来,他对古斯塔沃说的事情句句属实,即便其中有一些微妙的误会,也不至于令他慌乱至此。再刨根问底一番,他又究竟为什么要在意泽维尔那个小混蛋,甚至为他想出那么多纠结的自言自语?
朱塞佩脚下一滑,差点当着众人的面摔下了大理石台阶。
他用手抓着那实木雕花的楼梯栏杆,故作云淡风轻的扶了扶眼镜,并且暗自发誓再也不穿着皮底鞋神游天外。
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大堂里,几个负责安保的士兵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围着一个穿着丝绒长裙的白发苍苍的老女人,似乎正向她费力的解释着什么。尽管这栋大楼里的橄榄油贸易公司制度健全得就和普通企业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在大楼里的人们都是不折不扣的黑手党成员,面对一个不速之客的耐心也实在有限得可怜。他们眼下只是出于西西里人的传统,不愿对一个衰老瘦弱的女人动粗,才未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