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兰子卿上前席地而坐,看了一眼棋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此棋局甚是玄妙,黑子蓄势而攻,白子固若金汤。两者形成微妙的牵制,导致黑子攻不出,白子攻不破,变成死局。
这分明便是太子心事。
如今炀国安定,内无乱政,外无强敌。太子即便要反,也是无从下手。
兰子卿心下了然,拈起黑子,从容道:“殿下,这白子看似坚固,实则不堪一击。只需在此二处下手,白子自然可破。”
将黑子放在六宫处,吃掉两枚白子,果真棋盘局势大变,白子瞬间溃不成军。
卫离玦盯着棋盘,唇边抿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听闻你推举张浦,李延二人来清丈田亩。”
兰子卿从容不迫地答道:“张浦与李延,一个为吏部侍郎,大学士司马礼门生。一个为左都御史,太师晁颂子侄。吏部乃六部之首,里面的人却多乃司马礼的门徒。而监察言官左都御史和左都副御史皆是太师旁系。这两个部门在朝堂之中举足轻重,两家早有意在对方的地盘安插自己人。现在如此良机,两大家族必定争锋相对,龙虎相斗,朝堂必有一番变策。届时,太子可再见机行事。”
兰子卿三言两语,便将日后局势分析的清清楚楚,着实厉害。
卫离玦眼底掠过一丝赞意。
突然传来了细细的脚步声,绿绡一脸正色地走了过来。
“主子,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来拜见主子。”
“何人。”
“来人说,他叫夙栖止。”
“夙栖止?”兰子卿抬起头,疑道:“十皇子怎么会到访。”
卫离玦抓了一把棋子,又缓缓松开,黑亮的棋落在棋盘上,击打出清脆之音。
“赶出去。”
“是”
绿绡应声退下。
兰子卿忽想起那日祭祀台下,十皇子紧随太子的目光。
一丝不安从他心中浮起。
“孤听闻,炀国共有五位皇子。”
兰子卿顿了顿,回道:“殿下,炀国的确只有五位皇子,分别是太子夙玉,三皇子夙丹宸,九皇子夙九兮,十皇子夙栖止,十五皇子夙安祈。其中太子、十五皇子为皇后所出,三皇子为皇贵妃所出。其余的,皆殁於后宫争斗之中。”
卫离玦眉间一蹙,心下了然。
“不过……”
兰子卿欲言又止。
卫离玦略一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关于夙栖止的排行,皇家倒是另有秘传。”
“哦?”
“夙栖止的母亲良嫔,本是一名浣衣婢。只因夙煌一次醉酒,强要了她,这才封了采人。后生下十皇子,又晋为嫔。”
“……不过皇家曾有秘闻,说良嫔生下夙栖止之际,皇后及后宫中都不曾有人生育。区区一采人,生下皇长子,令帝王蒙羞。所以炀帝故意对其视而不见,有意隐瞒。直到三年后,夙栖止才突然被封为十皇子。”
卫离玦略略失神,“若是传言为真,那夙栖止岂非便是炀国长子。”
兰子卿淡然一笑,“皇家宫闱之事,真真假假难以言说。不过是一则传闻罢了。”
卫离玦清冷幽深的眼眸划过一丝深意,神色依旧寡淡。
“殿下来京已有数日,怎么不见晏清臣在殿下左右”兰子卿见卫离玦孤身一人,疑问道。
晏清臣,一个沉毅渊重的男人,太子手中一把寒光凛凛的刀。
他与晏清臣一文一武,他为太子出谋划策,而晏清臣则为太子斩尽宵小。
不同的是,他兰子卿乃是离宫人,而他宴清臣却出身蛮夷。
当年太子去了一趟炎疆部落,回来后身边便跟着这样一位武功高强面冷心狠的男人,从此伴随太子左右,寸步不离。
当初他还在太子身边谋事时,时常与太子同案筹谋,晏清臣看向他的眼光冷的能结成冰,那种滋味,六月伏天,让他如身临冰窖。
如今竟不见他在太子身侧,实在奇怪。
“孤派他出去做事了”卫离玦淡道,“时候不早了,兰卿告退吧。”
“是,臣告退”
兰子卿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他心中暗道,能叫晏清臣亲自去办的事,必定不简单。
阿三靠在相府外的朱漆顶柱上,头颅时不时往外探去,跺着脚,愁眉苦脸,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般。
甬长的街口处拐入一顶青皮轿撵,轿夫扛着轿梁,不紧不慢地走来。
阿三松下一口气,忙迎了上去,喜道:“丞相,您可回来了。”
兰子卿一面掀起轿帘一面问道:“府中出了什么事?”
阿三两条粗眉拧做一团,“府中倒未出事,只是来了两位大人。”低头,悄声说了两个名字。
兰子卿闻后,波澜不惊,淡淡笑道:“倒不出本相所料。”下轿走出,沉吟片刻,复道:“他二人候了多长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