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等苏星河回答丁礼的问话,一声冷哼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丁礼立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胸口一样,心脏立刻就不正常的鼓动了起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喘不过气来。而后,一口腥甜的血就被呕了出来。
在吐出这口血之后,丁礼终于能喘过来气了。只是整个人也立刻就没了力气,软塌塌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个破风箱一样,“哈呼哈呼”的呼吸着。
一袭青衫的无崖子现出了身形,从远处走来。明明距离还有百十步,可无崖子却只是闲庭信步的走了几步,就到了丁礼和苏星河面前。
“师父。”苏星河恭敬的向无崖子行礼,得到了无崖子温和的一声“嗯”。
看着眼前的师徒俩,丁礼立刻就知道,自己这是又一次的大难临头了!
丁礼的脑子在一瞬间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只是似乎没有一个能够帮他脱离眼下这个境况的。换句话说,好像到目前为止,除了向老天爷祈祷自己运气足够好以外,没有什么能够救他了——打不过、逃不了,顶着勾引师娘的罪名,根本就是必死无疑!
直到现在,丁礼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底子已经被人家全都猜透了,还以为光是丁春秋的那些破事暴露了,才让无崖子追来呢!
“带走!”无崖子看了丁礼一眼,又看了一眼萧峰离开的方向,转身就这么走了。
而随着他的吩咐,两个穿着打扮和之前丁礼住的那些逍遥派产业中的奴仆穿着相似的人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架起了丁礼,向无崖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苏星河有点担忧,可又放下心来。师父没有一露面就了结了丁礼,按照他的估计,丁礼的性命应该是无碍了。
事实上也正如苏星河所料,丁礼被两个逍遥派的外门弟子——他后来才知道的——带回来之后,也没遭罪或者挨打挨罚,而是被扔进了一个院子里。除了不能离开院子的范围,无崖子没少他吃也没少他喝,更没有在饮食上动什么手脚。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丁礼得过且过的放下心来,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过日子了。早起在院子里打上一套军体拳,然后凭着身体记忆练习丁春秋的武艺——虽然有点磕磕绊绊的,不太顺畅,但总不能荒废了丁春秋原来那么好的资质不是?
在活动了一番之后,就是早餐时间了。三荤三素的小菜,配上上等的粳米粥和包子,丁礼觉得自己再吃上一年也不会厌。上午的时候,可以到院子里头望天打发时间,午饭过后消消食,活动一下,就是晚饭了。晚饭之后半个时辰,重复一遍晨练的内容,然后睡觉。
这样混吃等死的生活,简直就是养猪一样。和丁礼自我调节的能力不同,无崖子却对丁礼越来越气。
于是,在某天早晨,丁礼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的时候,就被无崖子传唤了。
无崖子软禁丁礼,原本是为了击溃丁礼的心理防线来着。这就和故事里因为第二只靴子迟迟不落下,所以因为心中难安不能入眠一样,要的是起到心理折磨的效果。
可他哪里知道,丁礼在不久之前,还过着朝不保夕随时可能丧命的生活呢?这样平静安逸的日子,简直是丁礼梦寐以求的!
丁礼来到无崖子面前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油光,这让无崖子更生气了。可多年的涵养和城府,还是让他不动声色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呷了一口茶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丁礼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不等无崖子开口,就自动自发的四处大量,想要找个能坐着的地方。遗憾的是,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就在无崖子的屁股底下,丁礼还真没有那个胆量和无崖子抢椅子玩儿——那根本就是玩命呢!
屋里的两个人像是较上了劲儿,谁也不开口说话,就好像是谁先开了口谁就输了一样。
本来无崖子心里还有些生气,只是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看着日上中天接近午时了,无崖子却平静了下来:自己这是置的什么气?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吗?
于是无崖子放下了茶碗,看向已经开始神游天外的丁礼开口道:“跪下,磕头。”
丁礼的反应慢了好几拍,才一脸发懵的发出一个声音:“啊?”
“磕九个响头,你以后就是我逍遥派门下弟子了。”无崖子的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
神转折!
什么叫做神转折?这就叫!丁礼脸上发懵的表情有扩大的趋势,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可能要被neng死了”的绝路走到“不但不会死还会有人收你当徒弟”这条康庄大道上来的!
“你不愿意?”这回无崖子的声音稍微有点起伏腔调了。
丁礼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不是不愿意。摇完头又觉得自己这个摇头的动作可能有歧义,赶紧又点头。点完头同样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丁礼干脆利落的抛开了心理障碍,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弟子拜见师父!”
“嗯,起来吧。”无崖子点头,声音稍微软和点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丁礼!我叫丁礼!今年二十六!”丁礼的心里现在像是装了二十五只小耗子一样,百爪挠心!他实在是好奇,无崖子为什么会忽然收自己做徒弟!
无崖子看了丁礼一眼,就猜出来丁礼的心思,淡淡的开了口:“我派以逍遥为名,你可明白?”
明白什么?丁礼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话留半截啊?完全不懂得无崖子含蓄解释的丁礼依旧一脸懵逼,恍若梦游一样。
“你的根骨是丁春秋的,倒是不差什么。心智……”无崖子没说完,但话中的未尽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苏星河听见屋子里头两人的交谈后,轻轻扣了扣门,待屋里传来无崖子的一声“进来”后,才推门入内。
“你师兄苏星河,你已经见过了。”无崖子抬手指了一下苏星河,平淡的说。又顿了一下,等这新出炉的师兄弟互相作完揖后,才开口:“以后你二人记得,你们已经没有师娘了。再见时只要称呼‘师叔’即可。我已把阿箩从苏州带回来,待她再长几岁,就入我逍遥派。”
这是……和李秋水和平离婚了?丁礼不禁对无崖子升起一丝佩服来——在北宋和妻子离婚,这也算是开创历史先河了吧!
丁礼觉得自己跟不少事情的变化思路了。自己新出炉的师父好像对自己的来历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问出“叫什么和多大”这样的问题了。而自己的师兄呢?仔细回忆一下,一直以来,苏星河的行为和言语的试探也都有迹可循起来!
他有点震惊了:本来以为逍遥派都是死逻辑的低情商高手,其实人家是分分钟扒出你来历的高高手!所以,明明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丁春秋暗算啊?又为什么装聋作哑几十年都找不到neng死仇人的方法啊?李菊不服啊!
等到丁礼晕晕乎乎的跟着苏星河出了屋子又出了院子,依旧还是一脑袋浆糊的状态。
苏星河见状摇了摇头:“师弟你不必想太多,你只要知道,师父既然收你为徒,就是把你当成自己人就行了。而师父,对自己人向来是再护短不过的!”
丁礼沉默了一下,觉得苏星河的话很有道理,立刻就把那些说不通、弯不回、乱七八糟毫无道理可言的猜测都扔到一边去了。他只要知道,他已经因祸得福,不光从原身丁春秋那些龌龊之中脱身,甚至还把自己的身份彻底过了明路就对了!
他,丁礼,可以继续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了。
丁礼和苏星河越走越远,屋子里的无崖子却端起已经见底的茶杯出神。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难道,这世上真有鬼神?那师父……”
无崖子口中的师父,说的是他和大师姐童飘云、师妹李秋水三人的师父、逍遥派的创始人——逍遥子。
据逍遥子给无崖子讲古的时候回忆说,他年少时,也不过是一书生尔。后有奇遇,才习得武功。更从万卷道藏之中参悟天地,创下了逍遥派的几门奇特功法。
逍遥子亡故之时,无崖子还不能很好的承接逍遥子的功力,以至于那近百年的功力几乎全都散逸,唯有十之一二留下,也不过是起到了拓宽无崖子经脉的效果。
这可以说是无崖子生平的一大憾事。可无崖子此刻却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回忆出神,他之所以怔忡,是因为他想到师父临终前说的关于武道无尽头、破法可升仙的遗言。
武道无尽头,这句话无崖子懂,武之一道,只有相对的胜利。每进步一个阶段,都会有下一个更深奥的层次展现出来。师父当年身故时,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先天后期。却因为瓶颈而困于这个阶段几十年,直到寿命殆尽也没能突破。
无崖子非常清楚,自己的师父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因为这样,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可能会超越师父逍遥子,达到比先天更高的层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