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沐未开口,容华又道:“可不是说笑,三王子这样,自然是倾城佳人。”
薛侍郎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被容华给一巴掌推到人群之后。
辛沐面色如常,无怒无喜地说:“这词太深,我不太懂,倒是听汉人有句话说的好,皮相皆虚幻,美色即白骨,我汉话不太好,不知有没有记错。。”
“三王子说的是对的。”容华应了,便有些不知应说什么,只在心中想,这么好看的一双眼,可惜就是个瞎子,本侯这般人物,也不值得多看几眼吗?容华的秋波白送了,但心中也不失望,仍旧是笑,又往山上看去,那郁郁葱葱的山林隐约能瞧见几座碉楼掩映其中,但那山真是高得不见顶。
容华的抱怨声还未说出口,辛沐又开口:“侯爷不必困扰,我已备下数匹山马,侯爷可骑马上山。只是您这软轿,和您带来的良驹怕是得留在山下,您的马走不了这山路。我已命人将就近收拾了一处寨子,侯爷不便带上山的东西,都可暂时寄存在这寨子之中。”
容华是知道的,再怎么说也是去人家的王寨,带着这许多士兵不行。
容华道:“好,烦请三王子和王孙殿下稍候,我安排一些仆人在这山下伺候马匹。”
容华的话刚说完,方才那黏着他的少年又凑了上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拉住容华的袖子,小声对着道:“侯爷可不能丢下至真,没有至真在身边,谁来伺候侯爷呢。”
“自然,谁不带都行,可不能不带至真。”容华旁若无人地在至真脸上摸了一把,而后开始在随从的文官侍卫中挑挑拣拣,文官只带了刘侍郎,武将一个没带,还有长得可人的仆从们,总共十来人,其余人等便留下看马,尤其是方才那个和他作对的薛侍郎,便被容华许以“亲自照料本侯的汗血宝马”的如此重任。
而后,容华终于心满意足地上了辛沐准备的山马。
昭月的仆从们便又开始唱歌,欢迎这远来的贵客。
容华、辛沐、尔及阿托并排而行,容华在最中间,一直想朝着辛沐靠拢,可那辛沐始终目视前方,并不看他一眼。
行进一小段路之后,尔及阿托便靠近对容华表示亲近,眼中写着“同道中人”几字,那蛮人长得太过油腻,容华并不想与他亲近,只得冷淡地应了。谁知尔及阿托并不能体会容华的疏离,依旧十分热切,咬着耳朵对他说:“侯爷,我们小时候见过,你阿爹同你大哥打仗,我们输了,我和阿爹被你大哥抓住做俘虏来着。那时候我们就见过了,你还记得吗?”
容华本就觉得他眼熟,一说倒是想起来,原来是他。
“是你?”容华一惊,面色微变。
尔及阿托兴奋道,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牙:“你想起我来了!”
容华也跟着笑起来,心道,这做俘虏的事,值得如此骄傲地说出来吗?这可真是个脑子有缺的活宝。
第2章
容华笑道:“原来是你,你的模样没怎么变,只是名字变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你小时候,是叫阿狗吧?”
“不错,阿狗是小名。”尔及阿托依然一脸骄傲,“我记得那时候我和阿爹被关着,许多人欺负我们,倒是你没有,所以后来我被放回去,也一直记得你,你是个好人。”
容华的娘亲那时候还在,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便教导容华一心向善,不要欺负尔及阿托。那时越国公府上没有其他可以玩的同龄人,也就这小胖子能说上几句话,容华便不欺负他,算起来,这人也是个童年玩伴,俩人一块儿玩了大半年。
只不过不久之后,容华去了京城,他的娘亲去世,他从此便如同无人约束的景观树,长歪了,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我可不算是什么好人。”就算是童年玩伴,如今也是不同阵营的人,当不得朋友。容华摇着头说完这话又不理尔及阿托了,继续朝着辛沐靠近,直直地盯着人的脸看。
要是寻常人,被这么灼热的目光看着,多少会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这辛沐果然不是个寻常人,他似乎是对任何人都不在乎,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从始至终都能保持毫无表情,宛如千年不融的冰山。
不过他越是这样,容华倒是越觉得这个人有趣。他想要清净,容华偏不给他清净,又开口叫住了他:“三王子。”
辛沐稍稍侧头,道:“侯爷请讲。”
“我在越州的时候,往这边看,只见昭山是笼罩在云雾中的一座乱石林立的荒山,看上去死气沉沉。我还以为你们昭月是极其贫乏之地,可进了昭山却发现并不是这样,这里不见任何云雾,山林分明是郁郁葱葱充满生机,这倒是有趣。”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我是第一次来昭月,只听你们这里有许多奇异之处,便一直对昭月特别好奇。”
“我嘴笨说不清。侯爷身边这位刘侍郎曾与越国公多次来过昭月,对这里很是熟悉,让刘侍郎给侯爷介绍吧。”
辛沐说着就让开了路,让刘侍郎上前,刘侍郎给容华行了个礼,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昭山月水是上古之神曾隐居过的地方,有神灵庇佑,除了在山下看不见山上的景象,还有许多神奇的地方。昭山中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生有许多珍贵的药草和异兽。月水流经昭山脚下那一段,水都是甜的。昭月的人也与外面的人有所不同,个个都长如仙人般俊美。最神奇的便是昭月的男子,生下来便在右手手臂上长有胎记,若是小山形状的胎记,此男子便称为‘昭’,是寻常男子,若是月牙形的胎记嘛……嘿嘿……”
刘侍郎故意卖了个关子没说下去。
“若是月牙胎记,那又如何?”至真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至真本是京城人,别说是昭月,连越州这都是第一次来,对刘侍郎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刘侍郎道:“月牙胎记的男子称为‘月’,男子亦可生育,因此昭月国中,婚嫁都不限男女之间,男男亦可。”
至真“哇”地一声惊叫起来,道:“我在京城,听说书的说过有男子可生育,却不想,这是真的啊!”
容华的随从中不少都是从京城来的,有些人第一次听到如此奇妙之事,纷纷低声私语,面露惊奇之色,引得昭月人不住窃笑,皆是理所当然的模样。男子可生育,这本是很寻常的事,也不知这些山外的人在惊奇什么。接着便有几个活泼的昭月男子,挽起袖子给大昇人瞧他们雪白胳膊上的胎记,果然不是小山便是月牙。
人群中又是一阵低语,不断传来惊奇之声。
至真也瞧了一小少年胳膊上的月牙,惊奇极了,忍不住夹了夹马肚,跑到容华身边小声对他说:“侯爷,这也太有趣了,要不咱们也像昭月王讨一个小美人回去吧?看看是不是男子真的可以生育,他们可真是神奇。”
容华笑而不语,拍了两下至真的头,让他自己退回去。
昭月神奇的地方还多得是,比如这胎记吧,只有处子才有,一旦破身,胎记也会消失。这话刘侍郎当然不便说出来,但容华其实全部知道。
关于昭月的事情,他了解很多,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这惜字如金的美人儿多说几句话。谁知赶走了个讨嫌的薛侍郎,又来个刘侍郎,刘侍郎太过积极,更为讨嫌。
讨人嫌的刘侍郎还没有察觉自己话多,仍旧滔滔不绝:“昭月国建于月水之上昭山之中,共有九十九座山寨,王寨建于昭山第二高峰云顶,而第一高峰上神顶则昭月神庙。昭月族据记载已有千年的历史,但一直是分散族群。直到七十年前,我大昇朝太祖皇帝建国之后,协助第一世昭月王统一昭月,建立昭月国。昭月为我大昇属国,约为父子之邦,世代友好。”
说完这话刘侍郎便率先叫好鼓掌,众人一起配合,一高兴,这昭月的人又开始唱了起来。
尔及阿托勒了几下缰绳,让胯下的马儿靠近了容华,压低了声音说:“就知道捡好听的说,怎么不说我们西夷的事儿?”
容华斜眼看着尔及阿托说:“说你们什么?说你们想攻占昭月,打到我大昇来的事儿吗?”
昭月的位置非常微妙,北面是绵延千里的昭山山系,南面是奔腾磅礴的月水,西面是虎视眈眈的西夷国,而东面,则是大昇王朝。
西夷对大昇来说也不值一提,但却是大陆西侧一个相对较大的国家,想要吞并昭月也是许多年的事情。原本大昇是可以不管这些小国之间的争斗,但西夷人蛮横,若是让他们得了昭月,少不得通过昭月进入大昇边界掠夺,因此大昇才在越州设立了非常重要的军事据点,保护昭月,也就能把西夷堵在昭月之外。
昭月建国在如此神山之上,本就易守难攻,就算没有越国公的军队,西夷也很难得逞。倒是二十年前,当时的昭月王贞祁突然有了称帝的野心,不愿臣属于大昇,联合西夷反叛,趁着老越国公过世便准备攻打越州,当时容征才十八岁,一举平叛名扬天下,斩杀贞祁,生擒西夷主帅,也就是尔及阿托他爹。
此时尔及阿托也与容华想到了一处,笑着说:“哈哈,自从二十年前被你大哥收拾了一顿之后,我们可就老实多了。说真的,我阿爹被你们大昇皇帝砍了头,等我阿爷死了,也只有我来继位。而你呢,你大哥没有子嗣,听说这两年身体也累垮了,以后这越国公的爵位会袭给你。这可不就好了!以后呢,你就帮帮我,给你们大昇皇帝说,我愿意当你们的属国啊,我愿意称臣纳贡啊,我可不像我阿爹和阿爷那么蠢,我们不打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