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就害怕起来，害怕从面前这个宛若谪仙的口中说出决绝之语。
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堵上他的嘴，不让他说出任何自己不想要听到的话。
“我快要死了。”叶英抿了抿嘴，轻声告诉他。
第一次，他主动放下了怀中抱着的剑，去摸了摸他这个弟子的脸。
“叶家后继的主事者很好，比你要好千倍万倍，所以我放下啦。”他这么说着，抚摸着自己这位弟子的脸颊，蓦然笑了起来。
一刹那，百花盛放。
“你走前，叫我等你，”他这么说着，第一次向自己的徒弟敞开心扉，声音不复往日的平淡，也不再如决裂时的冰冷。“我等了很久了，还给你收了个师弟，叫林尽空，是个好孩子。”好像要把这些年心里想的全都告诉叶梓阳，他就这么说着，示意叶梓阳用心听。
“我想等下去，可是来不及啦，”他说着又笑起来，似乎要把这些年积累的温柔全部都释放出来，“我已经很老了。”
老的……等不下去了……
其实很早以前，他在藏剑山庄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叶梓阳了。
说老实话，在有了比叶梓阳更合适的继承人之后，他就已经把让叶梓阳继承藏剑的这个念头给放下了。
然后他就在藏剑山庄等着他那个执拗的大徒弟，等啊等，等了好久，结果没等回叶梓阳，反倒等来了林尽空。
等到他送走了林尽空，就又开始等。
等到花谢花开，日升日落。
后来，藏剑山庄的人就都知道了，他们的大庄主在等一个人。
叶梓阳呆呆地听着，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滚烫滚烫的，一直烫到他心里。
他以为他们之中最大的分歧是因为叶英为了藏剑，不愿意让藏剑沾上任何可能被人置喙的污点，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剑，让自己的心蒙尘。
却没想到，原来他们之间最大的敌人，原来是时间。
“那又如何？”叶梓阳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模糊住他的视线，开口的时候又带了些笑，“你等得起，难道我还会让你白等吗？”他说着弯下腰，去亲叶英的额头。
“这里有的是修道多年得道成仙的人，我家师尊这么厉害，在凡俗就能以凡人之身悟出心剑，没可能在这个灵气充足的世界悟不出‘道’来。”
“不行的。”叶英摇了摇头，“我能来此见你最后一面已是天大的奇遇。”
“送我来此的人告诉我，我不在这个世界六道之内，会被天道所排斥，他们蒙蔽天机护送我至此已是非常费力的一件事了。”
叶英说着，又好似有些羞涩，“人老了，就总是想做一些任性的事情。”他这么说着，又去握叶梓阳的手。
“难得能见到你，我总是想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被我困扰。”他从方砚那边知道叶梓阳的情况很危险，已经半步入了魔。
因为半分偏执，因为他。
然后他在方砚那边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实情全部告知叶梓阳。
在那之后，无论是他成了仙，还是入了魔，总比疯了要好。
叶英他…终归是对不起他。
叶梓阳就这么看着叶英，心疼得很。
他以为自己即将迎来HE，却没想到原来是个虐心的BE。
“哪有这种结局？”他咧开嘴，眼睛却红得越发厉害，就连发根也终于开始逐渐泛白。
他自嘲地笑着，抓着叶英的手不放开，就像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子一般。
“连林尽空都能保住他家的令狐伤，没道理我这个前辈保不住你。”叶梓阳这么笑着，开始联系起他家的系统来。
“系统系统？系统——小六你给我滚出来——”话到最后，他已经怒吼了起来。
【宿主，恭喜入魔。】系统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奇怪的别扭的电子音。
“留下他，用所有的办法，把他留下来。”叶梓阳看着面前的叶英，声音急切而慌乱，再没有了一开始面对系统时的气定神闲。
【……宿主，你果然是个祸水……】系统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幽幽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面前这位大宗师已经和他们那边的天道谈好了条件……他被那边驱逐了。】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又带着了然。
【总而言之，他的寿命在那个世界已经走到了尽头，只要回去就是个死，在其他世界也一样……嘛，简单点来说，他现在就是个黑户，不被任何世界所接纳。】系统说着声音又开始欢快起来。
【你这位师尊可比你狠……为了能够见你一面，居然这么果断决绝连条件都不谈啊。】
“我不需要知道这种消息，我只要知道，留住他的办法。”叶梓阳咬着牙回道。
【哦，办法嘛~很简单呀。】系统的声音带了点贱兮兮的味道，【和系统签契约，去做任务赚积分啊~】
【反正宿主你离高阶也快了，我就把系统的来历跟你捋一捋吧~我们捏，签订契约的主要就是你们这种已经死亡的，并被世界意识所排斥的亡魂，所以才能够非常自如的在各种世界里穿来穿去~你家师尊尊呢，原来是被他那个世界所偏爱的宠儿，这下子被排斥后就和宿主你情况差不多了。那么就结了~】系统在叶梓阳的脑海中模拟出击掌的声音，【我的建议是，再找个系统跟你师尊尊签个契约，然后成为和你一样的任务者就好了嘛~】
“……师尊……”听到系统的建议之后，叶梓阳沉默了很久，轻声问道，“如果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活下来……代价是自此以后不得自由，并且要做很多很多可能违背你心意的任务，你愿意么？”
然后他看到叶英又笑了起来，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调侃之意，“梓阳，你知道为师的答案的。”
是的，叶梓阳清楚的知道。
他不愿意。
叶英不会为了活下去，或者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就会和系统签订契约。
叶英不是他。
“梓阳，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段日子，我们好好的吧。”然后叶英开口，把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叶梓阳深深的看了他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