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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馆前的空地上,一行金袍卫拱卫着为首的三人,几乎是第一眼,徐仁礼就看到了那个立在灿烂阳光下,炙热又明媚的少年,不禁脱口而出道:“溯!”
    钟离朔双眼一亮,与身旁的苏合一道看向了徐仁礼,唤道:“仁礼……还好你们还没有走远,我还赶得上。”
    钟离朔翻身下马,与苏合一道奔向了从饭馆一跃而出的少年。三人撞在了一起,钟离朔便被少年狠狠抱入怀中。徐仁礼有些失态,只红着眼眶紧紧搂着她。他抱了一会,想到一旁的苏合,又伸手揽住苏合,三人便抱做了一团。
    阳光下,少年们拥在了一起。
    坐在阴暗饭馆中的徐仁青,看着拥抱在一起的少年们,目光挪到了门外骑着红马的一位金袍卫身上。四目相对,他看着娇小却英挺的金袍卫大人,躬身,无声施了一礼。
    他认出来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改装易容而来的禤景宸。
    马上的禤景宸颔首,翻身下马,缓步跺到他面前,唤道:“徐大人……”
    徐仁青含笑,言道:“想不到今日,主公还愿意来见我。”
    禤景宸笑笑,“非你之过,要你承果,乃是无可奈何之事,我怎会不明?”她望着自己这个一直以来器重的臣子,轻声言道:“此去澜州,路途遥远,边境动荡正是立功的好时机,还希望徐大人一如既往地为国尽忠职守,能赶回来喝一杯我的喜酒。”
    毕竟是从少年时期就陪伴在自己左右的左膀右臂,禤景宸还是来说了些让他安心的话。
    徐仁青愣了一瞬,旋即笑道:“臣,必不负主公厚望。”他说着,将目光挪到了正在与徐仁礼叙旧的钟离朔身上,言道:“那位便是陛下要大婚的皇夫了?”
    禤景宸跟着他看向了钟离朔,唇角下弯,颔首回应。徐仁青含笑,真挚道:“皇夫赤子纯良,又英勇无畏,臣在此恭喜主公觅得心上人,祝主公与夫君携手白头,恩爱幸福。”
    “借你吉言。”禤景宸见状,又多看了一眼钟离朔。恰好钟离朔回眸,撞上了她的视线。四目相对,两人均笑得很是宠溺。
    徐仁青见此,心里那些惆怅又开始泛出来一丝。
    这就是他爱慕许久之人的心上人,无论是昭帝还是如今的乐正溯,都能使眼前的女人完全变了另一个人。这是他努力了多年,都未曾办到的。
    情之一字,讲究一个缘。即便他早就认识禤景宸,与她共处了二十多年,却偏偏少了一个缘。
    所以,他从来没有强求过。就算是嫉妒,也告诫自己,自己的位置应当在哪里。
    所以徐仁青收了目光,开始与禤景宸聊起了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阳光下的钟离朔,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谈着公务的禤景宸,这才收敛了心神,与徐仁礼吩咐道:“澜州边境苦寒,在军营里你要护着自己。不日就要开战,若是上阵,还请活着。”
    这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二个伙伴,钟离朔很是珍惜。
    徐仁礼重重地点头,小小只的苏合又仰头与他说道:“那里风很大,仁礼哥哥记得穿多点,戴上风帽。”
    待两人都说完了,徐仁礼这才开口问道:“溯,那日你在宴上踏云歌,是否心慕女皇?”
    “嗯。”钟离朔恍然一笑,言道:“我心悦她。”
    徐仁礼点点头,想着前不久源州城流传的消息,又说道:“那么,你快大婚了对吗?”
    “是,监天司定了来年二月十四,初春时节。”钟离朔回应,笑着道:“不知道那时候,你能不能回来喝杯喜酒?”
    徐仁礼摇摇头,望着钟离朔,像是鼓足了勇气,认真又坚定地说道:“你既然要大婚了,我就祝你一生顺遂,与陛下恩爱白头。只有一事,我如今想想,一定要告知你听。”
    “哦?你说。”钟离朔笑着看他,像是看自己年幼懂事的弟弟一样。
    徐仁礼挺直了身板,提高了音量,朗声言道:“即便你要成婚,即便你我同是男子,即便如今我家道中落,但有一事我要堂堂正正说出来。”
    “乐正溯,我心慕你!”
    “你定要活得开怀无忧!我会在澜州念着你的!”
    少年人掷地有声,震得钟离朔愣在了原地。她下意识看向了饭馆中的禤景宸,却见原本波澜不惊的女皇陛下皱起了眉头。
    这场送行,就在徐仁礼的朗声告白中落幕。待禤景宸与徐仁青分别后,钟离朔骑上马,目送着兄弟两走远,还能听见徐仁礼高声的祝福。
    望着跟随的金袍卫们忍着不敢笑的模样,饶是活了两辈子的钟离朔,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禤景宸望着逐渐远去的徐家兄弟,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无奈地钟离朔忍着笑道:“没想到小先生这么会招惹少年郎,不过很可惜,小先生要跟朕大婚了。”
    钟离朔笑笑:“是是是,还好要大婚了。”她语气一顿,与苏合一起望着徐仁礼离去的地方,轻声叹道:“只希望,这孩子有个好前程吧。”
    “会有的,只要他为国尽忠职守,朕不断他的前程,何人敢断。”禤景宸安慰道,拽着缰绳,轻踢马肚子,说道:“回宫吧。”
    钟离朔点点头,领着苏合一道回了宫。
    徐家兄弟,就此消失在了源州城。等他们再重新踏会这个地方,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元和四年的秋天,就在钟离程一干叛党斩首于午门中落幕了。萧瑟的秋风将午门的血腥吹得很远,炙热的艳阳里,跪在刽子手刀下的念望,望着眼前迷糊的光影,好似看到了一个消失了很久远的人。
    男人清俊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如同那一年寒夜里,朝他伸出了手,唤道:“小九,你该跟我走了。”
    念望想起来了,许多年前,他并不叫念望,只是湘夫人殿中的一个焚香小童,单名一个九。他已经看不见了,听到这个声音,却好像一个在黑夜里看见光的人一般,颤抖着伸出自己手。
    雪白的刀刃落下,鲜血喷涌而出,念望无头的尸体沉重地砸在了法场中。与所有的死者一起,等待来指引自己的司命。
    视线陡然清晰,念望看着出现在眼前依旧年轻俊美的男人,震惊地说道:“望公子,你怎么会?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男人微微一笑,领着他前往归墟。
    “去见东皇,成为他的司命吗?”
    “不,不需要,你应该有来生,我希望你能有来生。”杨望回头,看着已经如同当年那般幼小的小九,一字一句道:“你既然选择了我为侍奉之人,那么你的罪因我而起,孽为我而生,东皇允许我自己承担了罪孽。”
    “是我没有给你一个好的指引。”
    “如果有来生,你度过了苦海,就好好做一个信仰自己的人吧。”
    他说着,一把将念望推向了前往归墟的渡船上。
    念望绝望的大吼,看着站在岸上,替他承受东皇接近永生诅咒的信仰,才知道这才是东皇对执迷者最残酷的刑罚。
    他会永远忘记杨望,再也见不到他。
    楚国的乱世,彻底终结了。随着念望死去,早在今年春末就开始屯粮的女皇向溯北宣战,开始了庆国版图的第一次扩张。
    就是这个国内外都在驱逐不稳定因素的时期,乐正溯在秋末里,迎来了自己的十七岁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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