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液里的魔力浓度果然高到不正常啊。”她抬头看我。
我点点头:“的确,之前吉尔伽美什说,他还以为我是把全身的魔术回路都都保持在了开启的状态而且身体恢复良好,才向我提出要建立契约的请求的。”
“如果我把平均水准的、开启回路的魔术师比作是一个1w的小电灯泡的话,依你现在的状态来看,你简直就是一个1000w的探照灯,还是演唱会专用的那种。”达芬奇随手把验血单抛向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
“不过,我差不多能推测得出造成你现在这种状态的原因了,听罗马你说,你的魔术回路都断了?”
“没有办法打开魔术回路,”我回道,“甚至不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哦,那很有可能,它们是真的消失了。”达芬奇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对她过分轻描淡写地下了这么一个结论而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虽然我的确一直以三流魔术师自居,对于魔术的修炼也不怎么努力,甚至在感受到自己的魔术回路出了点问题后也没有及时上报,简而言之就是对于自己身为魔术师的那一部分毫不在意,但这也并不代表我能够平静地接受我体内的某一部件突然凭空蒸发了的事实。
“魔术回路之于魔术师,就像是神经之于普通人。”我觉得达芬奇的想法太过于异想天开,没有人能在神经被剥离后还能像我一样活蹦乱跳的,“我宁愿相信我的魔术回路是遭到了临时的损坏,也不愿意相信它们凭空消失了。”
但是下一秒,我又感觉到了那里有些不对劲。
“但是我体内还留存有相当浓度的魔力。”
我突然意识到了之前自己到底忽视了一些什么东西。
“就算魔术师的体质的确较普通人有些区别,可以储存部分魔力,但是就算是我之前把回路开启,也不该有那么多……”
“哦,恭喜你,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么。”达芬奇祝贺式地拍了拍手,但她脸上的标准蒙娜丽莎式微笑却怎么看怎么嘲讽。
“所以说,好好听人说话啊,小历史学家。我的推断可是有理有据的。”
达芬奇清清喉咙,摆出了一副庄严而肃穆的神情。她微敛双眸,双手交叠贴在小腹前,那样子像极了周日做弥撒时,登台献唱赞美诗的唱诗班成员。
她严肃起来的样子让周遭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绷了起来。
我突然感到有些没由来的紧张。
“你知道往切片黄瓜里加盐,会发生什么事情么?”
“哈?”
达芬奇的奇怪发言让我始料未及,我下意识地回问她:“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一脸 “看看我脾气多好”的样子,用缓慢而循循善诱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你知道往切片黄瓜里加盐,会发生什么事情么?”
这是脑经急转弯么?我快要跟不上全能天才的飙车思路了。
“呃,变成腌黄瓜?”我不太确定道。
“错!”达芬奇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剜了我一眼,拆了方才毕恭毕正的姿势,双手叉腰,仰头高呼。
“黄瓜会出水!”
我端详着她那丝毫没有蒙娜丽莎温柔气质的姿势良久,朝她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造成我这样状况的原因很简单,在被达芬奇按着头恶狠狠地补习了一遍基础生物学常识后,我终于成功理解了其中的缘由。
“所以说,是因为我当初被扔进了大圣杯的内部,浸泡了含有巨量魔力的魔术溶液,又因为自身体内的魔力浓度较外侧更稀薄,所以那些魔力基于渗透原理的作用,就从外围的魔术溶液中转移到了我的体内。”
我把自己解释的晕头转向,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最初的问题所在。
“这有和我的魔术回路有什么关系?我能记得当初雷夫用不知名的手段剥离了我与岩窟王的契约,这的确会对魔术回路有所损伤……他应该没把我的魔术回路直接扒下来吧?”
“扒没扒下来你自己不清楚?”
达芬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就觉得很冷,冻到感觉不到疼痛了。”我老实地回答她。
“哦,我比较倾向于‘化了’。”
“化了?”我不相信,“盐水怎么会把黄瓜片给泡化了。”
达芬奇向我摊手,满脸的怜悯:“但是王水可以啊,你知道王水么?就是……”
我连忙伸手制止了她的讲解。
“哦对了,我当时还偷偷拍了你被吉尔伽美什王捞回来的样子,你要看看么?我劝你不要,不然等会儿会吃不下饭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转身去一旁的杂物堆中翻找了起来,一边找还一边努力地给我描述当时的场景。
“呃,谢谢,照片就不用了。”
起初我还抱有着些许猎奇的心态,想要一看半个月前我的惨样,但当达芬奇说出第一句描述的时候,我就立马拒绝了。
“我现在已经开始感谢生命的美妙了。我对那种状态没有丝毫记忆,真是太好了。”
“哎,你知道就好。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让当事人看一眼。”
达芬奇把手中刚刚找到的照片在我眼前飞速地一扫,颜色乌七八糟的一片让我当即决定停止思考三秒钟,免得自行脑补出什么很可怕的场景。
“所以你得好好感谢罗马尼和吉尔伽美什王。”
达芬奇把照片转过去自己看了一眼,随即也露出了一副“看不下去了”的表情,取来火柴点燃桌面上的酒精灯,顺手就把那张薄薄的纸片烧成了灰烬。
“特别是罗马尼这个家伙,他都后悔死当初让你留在冬木了。”
达芬奇的话又让我想到了之前罗曼医生暴怒的场景,我对自己给他们增添的麻烦感到由衷的愧疚和歉意,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会坚持呆在特异点F,亲眼见证所长的死亡。
“说出这种话可能会让我显得很没良心。”我心底有些忐忑,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那是既定的事实,我很早就明白了的道理。虽说我心里已经对那些事有了数,但我还是想把它们仪式性地说出来,作为对于过去错误理解的一种告别。
“我没有后悔当初选择留在冬木。”
我看向达芬奇,她意料之外地没有打断我的话,于是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虽说教训惨痛,但不得不说,我还是从中明白了一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