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向舞台。伍长童才知道,原来他是导演,怪不得要问好不好看。但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伍长童才不会阿谀奉承。
她只阿谀奉承栗雨青。
那男人上去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每个字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伍长童昏昏欲睡,正要把先前的计划付诸实践时,又听到主持人叫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听说新晋影后栗雨青也来了,不知她对这次的电影有什么想法呢?让我们有请栗雨青登台。”
小剧院里没有聚光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望向栗雨青。伍长童犹记得栗雨青说过不喜欢突然被点名,正在思考怎么“解救”对方的时候,就见栗雨青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
她端庄地笑着,说:“没想到会邀请我上台,连词儿都没准备好呢。”
伍长童心里闷闷的,替栗雨青充盈着一种被算计的愤怒。
这男人……这男人……竟敢……
伍长童现在恨不得冲上去胖揍那男人一顿。
栗雨青在众人瞩目之下,假大空地聊了些电影主题和评价之类的东西。栗雨青夸人夸得这么假还是第一次,说明她也因为被欺骗而感觉到非常不快?
伍长童竟然生出一些心有灵犀的暗喜。
伍长童喜欢栗雨青这么多年,久而久之也可以判断出栗雨青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场面话。说真话的时候,栗雨青的眼睛会亮,不像现在这样礼貌温柔——虽然后者也很容易被人认作“真诚”就是了。
栗雨青本来的行程上没有这个首映会,是什么改变了她?伍长童坐在原地,在心里琢磨着。
她很想把此刻的栗雨青拍下来,可表姐借的钱是到账了,她却没有时间去换一台相机,只能狠狠地盯着栗雨青,试图将这一幕刻在心里。
莫非该学画画了?这种时候,只有画才能表达出自己心里的触动。
栗雨青半真半假地夸完那个男人,快步走下舞台,朝剧院大门走去。伍长童忍不住跟了过去。
栗雨青走得不快,看得出来很想离开这个地方。拐弯时露出半张侧脸,表情并不是很美好。
伍长童加快步伐,正想跟栗雨青打个招呼,就看到一个女人迎面走来,说:“青青,表现还不错。”
伍长童的脚步不自觉停顿,她认识那个女人,那个叫做杜茉莉的女人。
见到杜茉莉之后,栗雨青的表情立即柔和起来,甚至绽放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伍长童能看出来。青青果然还喜欢她……伍长童怅然若失。
栗雨青笑着说:“想让我上台,至少也提前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吧。万一我愣在台上冷场了怎么办?谷阳也不像是个能说会道的。”
“你已经不是原来的栗雨青了,我能看得出。忘了告诉你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赔酒道歉,请你吃饭。”
“不会是谷阳请客吧?”栗雨青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也说了,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栗雨青已经变了,哪怕仍然对杜茉莉存有悸动,但被骗多了,也不会再奋不顾身地往里跳。
杜茉莉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栗雨青拨开了她,说:“麻烦让让。”
杜茉莉不让,栗雨青只好叹了一口气,换了另外一条路。她朝着不知道哪里走去,灯却越来越暗,看上去这是一条通向仓库或者厕所的路。
伍长童盯着杜茉莉看了一会,心头浮起一层恐惧。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成为栗雨青“女朋友”的,那时候杜茉莉不告而别,将所有行李从栗雨青家里搬走,留下了一半床、一半衣柜、一半的情侣牙刷。
栗雨青在家里哭了很久,然后给伍长童打电话,语气冷静地质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今天会走?”
伍长童哆嗦了好一阵子,不敢说自己放了窃听器,只好不住地安慰栗雨青:“青青你别哭……青青你别哭……你要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哭……”
栗雨青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哭过?”
伍长童:“……”
“你又监听我,”栗雨青的语气格外渗人,问:“你喜欢我,对吗?”
伍长童沉默良久,说:“……对不起。”
“你喜欢我,哈哈,你喜欢我……”栗雨青在电话那头风情万种地笑了,说:“那谈恋爱吧。”
伍长童在栗雨青面前,向来说不出拒绝的话,而栗雨青也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栗雨青一手将两人拉扯到一块儿,又一手划出楚河汉界:不准窃听、不准跟踪、不准公布;如果任何一方找到更契合的另一半,她们就分手。
可,怎么会有比栗雨青更契合伍长童审美的人呢?
伍长童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备用的恋人,是杜茉莉不在时候的替代品。
以前她不在乎被当成替代品,现在她害怕了:如今杜茉莉重新出现,自己还有资格当那个替代品吗?
她脚步匆匆,追上了栗雨青。她拽着栗雨青的双手,将对方整个人抵到墙壁上,说:“我要毁约。”
她不想当备用品了。
她想当栗雨青的唯一。
☆、有时候
栗雨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慌,但这惊慌旋即被厌恶与冷漠代替。她轻轻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原来是你。”
伍长童的眼泪盈在眼眶,泫然欲坠,道:“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坏人吗?我说我要毁约,你听到了吗!”
伍长童委屈极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冲上前来——哪怕鬼使神差的成分更多,不是为了看到这样冷漠的栗雨青。
哪怕是刚刚的商业微笑呢。
栗雨青冷冷地说:“毁什么约?你找到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