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月亮天天晚上都在天上,除了阴天下雨刮风下雪,你哪天看都行,去去去,别吵我……
但慕容鸣涧哪会听他的话。所以最后的结局就是,用自己身上那块晶莹的美玉做代价,交换冷落陪他看一晚上月亮。
来到后山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老高了,放眼望去,四周都笼罩在朦朦的清辉下,更增添了一股神秘莫测的美感。
冷落和慕容鸣涧在一块大山石上坐下来,忽听慕容鸣涧曼声吟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什么意思?这是诗吧?你做的?冷落嘴里叼着一根草,斜眼看着慕容鸣涧。
慕容鸣涧回头,看见他那副模样,不由得摇头失笑,替他把草根拽下来,一边道:这草也不干净,你就往嘴里叼,又不是小狗,这几天还没吃饱吗?
一边说着,又道:刚才我念的,是唐朝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我只念了其中一段,实在是今夜月光着实喜人,让人忍不住直抒胸臆。
冷落沉默了半晌,又去拽了一根草,但犹豫了一下,却到底没往嘴里送去,只在指间把玩着,一边淡淡道:書香門第我就猜着是诗,我虽不懂这意思,但以前也听……别人念过,这东西念起来真是好听,就是华而不实,只有你们这样有钱有闲的翩翩公子适合弄这东西,像我们这样的下里巴人,才高攀不上哩。
慕容鸣涧心头一跳,忍不住道:别人念过?谁啊?我倒不知这山寨里还有读书人……话音未落,就被冷落狠狠瞪了一眼。
我山寨里是没有读书人,那又怎么样?就不许我以前在别的地方听人念吗?文人才子虽然不稀罕我,但偶尔路过酒楼洒扫庭院的时候,也就听过,总不会因为我们身份低微,连听都不许听吧?
慕容鸣涧呵呵笑道:谁说不许听了,你要是爱听,我天天念给你听,就特意念给你听,好不好?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冷落目瞪口呆,就连慕容鸣涧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暗道我怎么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还说的这样自然而然,我不过是个过客,待够了,拔腿便走的,又不会在这里长住。
刚想到这里,想到终有一天要和冷落分别,便觉那心中竟隐隐刺痛起来,似乎是有千万分的不舍,只愿意与这小土匪长伴一般。
慕容鸣涧在情爱一事上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暗道难道短短几天功夫,我竟然喜欢上落落了吗?是了,或许真是这样吧,我从来到山上后,尤其是这几天,只想看着他只想听他说话,看见他高兴跳脚,我心里也跟着乐,看见他闷闷不乐,我心里也堵得慌,难道这就是情爱?
刚想到这里,就见冷落转过了头,喃喃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长花。慕容鸣涧,我知道你这两天对我很好,大概你也知道捡了个麻烦回来,但是……我已经不怪你了,你送了我这许多东西,也不欠我什么,所以你不必愧疚的。
谁说我愧疚了?慕容鸣涧一头雾水:我虽然不是好人,但自问这两天也没干坏事啊,为什么要愧疚?麻烦?哦,你说秋晨是吧?他很安分啊,我不觉得他是一个麻烦呢,落落你不觉着他的人其实很好吗?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人嫌。
那你这两天一个劲儿讨好我干什么?冷落气的差点儿跳了起来:原来这个混蛋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他犯下的大错,亏自己还替他找理由,然后原谅他,真是气死人了,那个秋晨很好吗?很安静吗?妈的那你就去找他啊,你找老子干什么?
冷落就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中,上不去下不来,一张俊俏的脸蛋儿都气红了,胸脯也上下剧烈的起伏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生气,但是听到慕容鸣涧说秋晨好,他就是忍不住的生气。
落落,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慕容鸣涧拉起冷落的手,冷落一甩没有甩开,然后顺势就被他抱到怀里,听他认真道: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愧疚,而是看见你这两天总是没有精神,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所以才忍不住想让你开心一些的。落落,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一肚子的气都在听到这句话后烟消云散。冷落不知为什么,就觉着脸有些热热的发烧,原本高涨的怒火也瞬间消失无踪,低垂着头,也不敢拿正眼看慕容鸣涧,只是喃喃的问道:你……做那么多事,只是……为了让我开心?就只是为了让我开心?
那当然了,若不是为了这个,我何苦围着你打转,还送你最喜欢的东西。慕容鸣涧温柔笑着,又在冷落的小鼻子上捏了一下: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为什么不开心了吧?难道只是因为我收留了秋晨吗?
没……没有了。他也很可怜,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冷落的脸更热了,这种被拥在怀里的感觉真好,可是……这样对吗?两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情很奇怪吧?又不是相爱的人,尤其以慕容鸣涧的身份,他怎么会对如此卑贱的自己有感情呢?
一想到此处,就觉得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是啊,不管自己怎么开心怎么坚强乐观的活着,不管在心里用多少遍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安慰激励自己,但是卑贱的身份,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的,尤其是他这样的人,卑贱的……可不仅仅是身份而已。就像现在,只因为被男人抱在怀里,他的体内就已经起了一阵骚动。
我不开心,是因为我害怕。生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会让慕容鸣涧发现身体的变化。冷落连忙试着引开话题,让自己的思绪尽量不要停留在慕容鸣涧温暖的怀抱里。
那是因为什么?慕容鸣涧漫不经心的问,他的心神此时也全都在冷落身上,暗道奇怪,落落的身子怎么整个软下来了?好像也有些热?这怎么可能呢?他对我又没有什么情愫,怎么会对我的怀抱有反应?不可能,一定是我多想了,没错,因为我有些渴望,所以就会不自禁的往那方面去想,对,就是这样的。
是因为苟家。冷落叹了口气,对苟家的恐惧终于让他的精神集中起来,他在慕容鸣涧的怀抱中瑟缩了一下,然后喃喃道:慕容,你不知道那个苟家有多强大,是,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明,可是……可是你一定比不上他们家的二少爷,真的,我不是瞧不起你,而是……而是那个人……他真的太厉害了。
我相信,落落你慢慢说。慕容鸣涧抚摸着冷落柔滑的黑发,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原来这两天落落就是因为这个担惊受怕啊。
哼,妈的不就是个苟家吗?调查一下,要是这家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灭了他,这对他来说也不算太棘手的事情。
第五章
冷落哪里知道慕容鸣涧的心中已经起了杀机。听他问起,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颤,喃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二少爷到底有多厉害,但是我看见过,他在假山亭里,只发出一掌,就把亭下的大石头给隔空砸成了几十块。
你也知道现在是太平盛世吧?但是东平城里,他们家就是皇帝,不用遵从王法的,没有人敢管,也没有人管得了,不是因为他们家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而是因为他们家很强,很强很强,如果不是因为祖训的避世而居,或许他们可以称霸武林黑白两道,你明白吗?
慕容鸣涧不屑的笑了笑,然后捏了捏冷落的脸蛋儿,微笑道:落落,你不了解江湖,刚才你说的那个二少爷,听你的说法,他的内功应该是不错,隔山打牛这种功夫也算是高明,但如果就凭这个便想称霸武林,那也太好笑了。连我们魔宫都不敢说这种大话,何况他们只是一个避世而居的世家而已。
不是啊慕容,那只是他偶尔现出来的功夫,他真正的功夫没有人知道的,你不知道这个苟家,他们是……冷落急的从慕容鸣涧怀中坐起来,但随即就又被按了下去。
谁说我不知道的?苟家嘛,百年前在武林中显赫一时,风头无人能及。后来不知为何,这个家族忽然销声匿迹,据说是隐居起来了。但在五十年前,苟家又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偶尔也会有几个顶尖高手出现,但他们却不再参与江湖中事。苟家是很强大,即便现在的武林中人,也没有不知道这个世家的名头的,我也没想到,他们竟会隐居在这东平城中,表面上牲畜无害,暗地里却呼风唤雨一手遮天。
冷落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慕容鸣涧竟然会对苟家了解的这么清楚。喃喃道:你……你知道他们的厉害,还……还不放在心上……
倒也不是不放在心上。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不会轻视任何敌人的,我只能说,他是很强,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慕容鸣涧微笑拍拍冷落的脸蛋:好了,这回不用担心了吧?你放心,我完全有能力保护你的。
冷落看着那双含笑的清澈眼眸,只觉那里面的目光是如此坚定而温暖,而这样的温暖坚定,足以在一瞬间就让他灭顶。
他垂下了头,这样就可以将脸更加贴近炽热胸膛,心中有巨浪在翻滚,双唇颤抖着,半天却只轻轻问出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不知道。慕容鸣涧老实的回答。他现在还没有笃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爱上冷落,所以没办法顺理成章的就把爱语说出口。
而且他也很担心,就算自己说出那种话,冷落不但不会感动,反而会一脚把他踢下山去,有多远踢多远,毕竟对于男人来说,被另一个男人喜欢,绝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冷落没有回答,慕容鸣涧的答案让他有些失落。
苦笑了一下,心中不屑的翻着白眼,在无声处发出冷冷的嗤笑:冷落啊冷落,你想要什么答案?想让人家说爱你吗?真是可笑,你凭什么?你有什么值得让他爱的?就算他真的爱上你了,可你能接受吗?你有脸接受吗?所以,就这样,别痴心妄想,更别去爱上他,别让自己再徒劳的痛死一次。
好了,回去睡觉吧。冷落轻轻挣开了慕容鸣涧的怀抱,周围的温暖一下子被寒意浸透,让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嗯,这回放心了?慕容鸣涧站起身,原来落落的心结在这里啊,真是的,不早告诉自己。不过现在已经解开了,这就好了。
嗯,放心了,我山寨里有一个天下无敌的大侠,我当然放心了。冷落冲慕容鸣涧做了个鬼脸,可爱的模样顿时让慕容宫主心花朵朵开。
好,那就回去吧,以后不许再没精神了。慕容鸣涧拍拍身上的草屑,陪着冷落一起往回走,充满了银辉的大地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回到屋里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慕容鸣涧看着冷落躺进被窝里,刚要转身离开,忽听身后的人幽幽道了一句:谢谢你今晚陪我看月亮,我发觉,其实月亮真的蛮好看,慕容鸣涧,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