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对周景和萧丞相而言,都不意外,早晚是要和蜀王打上,毕竟已兵近蜀地。
“丞相,我想到军中去。”
周景听得这个消息,哪还有什么心思悠然闲谈。他伏地行礼,恳求丞相允许。
“子慕是蜀人,想是对伐蜀有奇计?”
萧丞相处之泰然,对于周景这突然的请求,并不惊诧。
“惭愧,并无。”
“那是在蜀地有牵挂之人?”
“有之。”
周景不否决,他确实有。虽然世人都知道他无妻无子,无父母兄弟。可是他确实有牵挂之人。
萧丞相显得玩味,不过他知晓周景的心向着汉国,他又是蜀人,到汉王那边去,肯定能起到作用。
萧丞相颔首:“那便去吧,子慕,多保重。”
听闻周景在蜀地有位挚交,当年周景游历山河,居住于中原时,还派人过来寻找周景。可是又听闻,此人是位蜀国大将,这就耐人寻味了。
这一去,便是兵戎相见。
蜀兵在武威被汉军打败,并且兵逼汉中的事,早早就传到了锦官城。
不过寻常百姓们,并没觉得这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毕竟这么多年,一直在打仗,日子还不是要过,就是过得艰难些。
蜀国官员和郡学的学子们则很敏锐,他们知道大事不妙。
秋日快到了,秋粮熟时,会有络络不绝的辎重队抵达汉军中,而在陇西还会有源源不绝的青壮被招募入伍。
当今的局势,蜀地就像一颗鸡蛋,上面压了一块石头般危及。
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庄扬在郡学的书阁中,可没法好好看书。他匆匆牵马返家,就在通往北城门的主道上,庄扬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往城外。
这本是寻常事,决定生死的大战将即,蜀王调兵遣将充实汉中。
但是在领头的几位将领中,庄扬辨认出了魏嘉。魏将军敛容正色,颇有大将风范。
庄扬想,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酷热逐渐离去,天气转凉,蜀地以北不时传来战斗消息,都是小战,而汉国南下的士兵号称有四十万。
蜀地人心惶惶,锦官城的人们也不例外。十来年前的混乱情景,许多人还记忆尤深。
目送蜀军离去,庄扬心事重重回到庄家。
因战争,庄扬已多时未能收到刘弘的信,但是他知道刘弘在南下的汉军中,他率领的是一支汉国的精锐骑兵。
庄扬并未因此而开心,他很担虑。即担心刘弘,又担心家人。
未及黄昏,庄家院中站着庄秉,庄秉和阿易在交谈着什么,见庄扬回来,那慌张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阿扬,你回来正好,我有事和你商议。”
庄秉显然已获知,蜀军聚集汉中准备和汉军大战的消息。商人的消息,最是灵通,而且触觉敏锐。
庄秉带着庄扬,前往院角落处的亭子,之所以避开家人,是为了不让她们担虑。
“兄长,需尽快将放贷的子钱收回,尽数买米。”
庄扬对于日后之事,已有心理准备。
“阿扬,是觉得蜀军此战必败?”
庄秉很惊诧,虽然各种说法都有,可锦官城的人们似乎还是觉得蜀军会获胜。
绝大部分蜀民,所见的只是周边的生活,他们不清楚外界情况,在他们看来锦官城很繁荣,日子还是会照旧。
“必败无疑。”
庄扬深信,他去汉国游历过,而他也在蜀地生活了这么多年。蜀国千疮百孔,就像刷了彩漆的木雕,外表光鲜,内部已全部腐朽,只待人用力一推。
“若是等兵败后,再买米粮就来不及了。”
待大军溃败,消息传回锦官城可能不会立即哗乱,但是情况将截然不同。米价会日日上涨,先将米粮囤了再说。
“好,我这便去收钱,尽数买米。”
庄秉相信庄扬的话,他这位弟弟去过汉国,知道汉国的虚实,何况他和汉国公子弘之前一直有书信往来。
庄秉匆匆外出,去做他该做的准备,他一向为了保护家人,不辞辛劳。
庄秉走后,庄扬在亭上思考,他需要再做些什么,他绝不会让十数年前锦官城劫难的情景,在自己家中重现。
他需得将庄平唤回来,这就叫阿易去他载回来;至于辞官,庄扬明日就去辞;再有就是需挖一处窖藏,用于存放粮食,并且不易被人察觉。
数日后,庄家偷偷购入大量粮食,存放在一处柴草间里。
此时,庄平已回到家中,庄扬辞官,唯有庄秉的商肆还在经营,庄秉勤勤恳恳,多挣一分是一分。
这些日子,过得很缓慢,庄平在家逗狗、读书、庄兰玩弓磨刀,庄扬则不时和为官的友人相聚,从他们那边获得消息。
秋天到了,庄家院中的叶子开始凋零,风一刮,到处飞舞,像一只只枯黄的蝴蝶。
很快,前方果然传来了蜀军溃败的消息,消息一抵达锦官城,全城哗然。
一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