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许鸣也终于要正式面对电影镜头的考验了。
这天傍晚七点,从山谷里向上望去,天色一片紫红,太阳像一只熊熊燃烧的巨大眼睛缓慢、沉重地坠入山的背面,朦胧的月亮伴随微薄的银光上升,以一种怜悯地姿态与落日同在一片天空。
翠绿的山林一半被夕阳点燃,一半被明月冰封,红银交相辉映,鸟兽鸣叫归巢,形成一幅原始又梦幻的奇观。
圆月悬于两峰之间,溪水蜿蜒在山谷之中,仿佛是月亮流下的泪水。
白许鸣身穿瑶族传统服饰,黑色的上衣让他隐秘于夜色之中,红色的头巾又衬得那张脸极为显眼,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忧伤惆怅地映照着粼粼波光。
贺之洲一头乱发,面颊沾着泥水和血迹,一身笔挺的军服也被树枝钩得破破烂烂,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原始森林的冷酷无情并没有削弱他的斗志,他站在溪流的那边,右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了枪柄。
白许鸣站在溪流的这边,半跪在钻石一般的鹅卵石上,借着银白透亮的月光,安静又机械地清洗着一只只小罐子。
那些泥土色的小罐子沾上水后成了深棕色,像一颗颗脑袋似的扣在地面上,排成整齐的一排。
贺之洲警惕着靠近,他不敢贸然开口。
一步、两步,脚下的泥土渐渐变成光滑的碎石,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吱吱的声音。这声音在谧静的山谷中,清脆、清晰,像野兽在磨牙。
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对面的年轻人依旧对他视若无睹。
直到他们之间只剩下一条小溪的距离——那是贺之洲的枪一定能命中的距离——这时,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冲动的勇气,一股征服的勇气。
就在他抬脚准备迈进溪水的一刹那,年轻人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别过来。”白许鸣说:“别再过来了,你们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贺之洲猛地抽回脚,心中一震,有无数的疑问想要说出口:“你是谁?什么意思?庞玉虎已经死了吗?”
白许鸣摇摇头,眼睛里尽是银月冰冷的寒光。
“你快走吧,我就当从没见过你。”
“卡!”周导喊道:“白许鸣你过来一下。”
白许鸣马上小跑过去,贺之洲也跟了上去。
周导指着显示器,招呼他过来看:“你看这里,你的眼神是敌视的,这里有问题。首先,你的角色究其本源,是个善良的人,但他善良且矛盾,所以他既反对侵略者,又怜悯被杀害的侵略者,既好奇这个奇装异服的人,但是又要压抑自己不能表现出来。你的心里始终要存着畏惧,因为你常年服侍村子里的瑶老,意识在自我和被洗脑中挣扎,懂了吗?”
白许鸣抿着嘴,看起来有些困扰。
确实,以他的水平,想要达到这么专业又富有层次的表演确实很难,但周访导演是个较真的性子,他想拍到的东西就一定要拍到。
“你再去琢磨琢磨,”周访看向贺之洲,道:“你再陪他对下戏。”
“好。”
周访站起来,对所有的工作人员说:“大家休息一刻钟!”
☆、第56章
白许鸣和贺之洲走到临时搭起来的休息棚子里擦汗喝水。敖旭给他拿了冰毛巾,白许鸣接过后就转身走开了。
站在一旁的吴稚,看到这幅场景不禁忧心忡忡。
“路老板,他俩没事儿吧。”
路集在玩消消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男人么,有矛盾了打一架很正常,去,给我拿瓶水来,这瓶儿都不冰了。”
吴稚赶紧跑到小冰柜那儿给他拿了瓶新的。
“可是路老板,我觉得小鸣哥真的生气了。”
“他又不是女人,过会儿就气消了,还怕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啊?”路集放下二郎腿,换了个姿势,手指翻飞不停:“这天儿怎么这么闷啊,是不是要下雨了……”
吴稚看了看手机,说:“不会吧,天气预报说晴转多云,可能山里湿气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