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声音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第一第二人称。
流光心中滑过微妙的违和感。
这声音不是幻觉?
等不到回答,声音急切地追问道:怎么样?
流光摇头。
世间秘事何其多, 她即便涉足千千万,也不过所有隐秘的千千万分之一。
无法确认声音是幻觉还是第二人格、抑或其他什么东西, 她不会贸然答应对方任何请求, 哪怕听起来出自好心。
冲在最前的人挥拳上来, 流光身影一晃,闪向左侧,一记右勾拳重重打在对方下颚。
对方没料到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竟是个练家子,先出手的脑袋撞上墙壁,脑壳与墙壁的碰撞声在流光听来有些清脆, 她勾起唇,眼盯后来人的下盘。
没那么稳。
判断一个人的实力通常看他下盘,是否能给全身提供稳固支撑,是否能在出击和防守的关键时刻进行快速闪挪腾移。
人常说双拳难敌四掌,那是在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要是一个成年拳击手和七八个乱无章法的小孩子,擒贼先擒王也好,无差别扫荡也好,分分钟收拾一群弱鸡。
自忖体力不够打持久战,流光并不恋战。瞅准了关键点一路绊倒两三个人,也挨了几招花拳绣腿,好在对手都不是正经练过的,搁狭窄走廊里一个接一个撞墙倒地,后边的起了戒心,两两一排,将去路堵死。流光一脚踩倒地不起的,手扒着一人头顶,轻巧翻到了人墙身后,直奔尽头。
整个过程耗时半分钟不到。
走廊转过去是另一条短走廊,由于大雨的关系,地板上积了不少水。末尾一扇玻璃门透出外面阴沉天光。
后方脚步声急促。
里外至少还有二十个人,让我帮你。
声音透出哀求的意思,好像流光不答应它,它就到了末路似的。
流光一扬下颌,擦去唇角血迹,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声音发出凄楚呻|吟,像小孩子拖长的嘤咛。
流光到了玻璃门前,外面没看到人,扭了把门锁,没开。她尝试用肘关节击碎玻璃,失败了。后面那些人追上来。
她第一反应抱头挡住要害,但随即一股熟悉的阴风擦过后颈。
那声音说的没错,这地方阴气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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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画面定格在流光尝试打开门锁那一幕。
“怎么回事!?”费夷吾下意识地用手指点按水镜,她以为那是触屏控制的,但镜面上荡开细细波纹,连流光的背影都被打乱了。
“最初的守山人机制并不如现在这么完善,守山人会遇到很多此类情况,家人、朋友,关心爱护的人面临生死困境,而守山人穿梭在不同时空,或者,像你刚刚那样被困在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孤苦伶仃,等待救援。”
“等守山人返回ta上次离开的地方,家人朋友或是已经故去,或是已经忘了ta的存在,更有甚者,他们还不认识ta。”
费夷吾想到了师父,她就数十年如一日在神农架的那座道观。但她没被谜之女士一番严肃的叙述吓住。
四年多来,印象每天都能见到师父,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说的是最初的守山人,是很早以前类似刑嵘那一拨老前辈?现在应该很完善了吧?”
谜之女士在心里记了一笔。
也没那么瓜。
“那是自然,守山人机制也在发展,现阶段能很好的控制守山人返回具体的时间点。只不过,守山人在时间和空间穿梭,仍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漏洞。像你流落北冥就是一种很好的例子,在返回之前,你要熬过漫长的孤寂岁月。”
“反正我不会死,时间再长有什么关系。”费夷吾打断她,“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她指着水镜,“我能到这个时间点吗?”
“能。”谜之女士道,“但你要怎么帮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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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魁现年七十二岁,杖国之年他联合三江流域十八位族长牵头成立了风水办事处,想借此找到传闻中通阴阳的第三只眼,海城玄界流传他是为了无辜失踪的独苗孙子一个交代。
他私下见了钟炳坤好几次,是个聪明的、很有天赋的年轻小伙子,他还让手下假借委托的名义,给钟炳坤出了好几道难题,确保认他回本家后,年轻人不会辱没钟家的名声。
三江流域钟姓一系擅玄空飞星。
玄空飞星即为玄空风水及九宫飞星的合称。其中玄空勘定地理位置的阴阳吉凶,九宫飞星则因时制宜。
天时地利人和三项,钟家稳抓前两项。
风水办事处正式挂牌的时间和地点,都经过了钟魁的测算,之后发展态势也如意料般迅速,所向披靡。
至于人和,钟魁自认不仅顺利地拉拢了那位蛇神仙,继而将阳江街道风水办事处一群老糊涂的神灵收归麾下,连地府也主动派使者示好,期冀获得钟主任的支持——也许支持谈不上,就希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阻挠地府的好事。
要问钟魁追寻第三只眼有没有除了报仇之外的其他目的。
有,当然有。
钟魁老了,老到了幻想长生不老的岁数。
每次他看到阳江街道办事处那群神兽妖怪,心里都很不服气,为什么人类的寿命这么短,这些稀奇古怪的老妖怪却能长长久久地活着,活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通阴阳是两百年来没有出现过的超乎寻常的天赋,还知道这样的人就算肉体死了,灵魂也能在人间继续生存很长一段时间。
这意味什么来着?
钟魁戴上老花眼镜,打开笔记本电脑,熟练地输入一串代码,进入了他的秘密资料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