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不用遭这么个劫,姜珩硬是要凑上去,还理直气壮的——岂有此理!
冷静下来一回想,沈止又有些窝火,沐浴更衣后,坐在床上看着腕上的红绳有点发怔。
其实此前见姜珩有危险,他冲上去时脑中闪出了几个残缺不全的画面——似乎是他在和卫适之打架。
少年姜珩就在一旁,一身缟素,两眼红红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
他正细细回忆着,外头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嘭地踹门声,沈止就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房门不堪抵抗的发出“嘎吱”一声,砰然倒地。
沈止眯眼:“……”
踹门的正是飞卿,显然是知道了姜珩受伤的消息,原本白净漂亮的少年脸上乌沉沉的,似乎恨不得扑上来咬死沈止。
沈止面对着姜珩以外的人都是客气的,虽然有点介意那扇关乎他睡觉的门,站起来时脸上还是有礼貌的微笑:“有事吗?”
见他笑得轻松漫然,身上都换了衣服,显然是准备睡了,飞卿的火气更大了,胸膛剧烈起伏了会儿,才压下一刀剁了他的念头,咬牙切齿道:“殿下受伤了!”
沈止一脸平静地点点头。
飞卿的火气噌地又烧上来了,几乎是在咆哮:“沈静鹤!你凭什么跟在殿下身边拖累他!殿下这四年来从未受伤,都是因为你!”
不等沈止说话,他忽地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清澄冰冷的刀光一闪,下一刻就停在了沈止的脖颈上。
飞卿红着眼吼道:“凭什么殿下心心念念了你四年,你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他受伤了你还能轻松惬意地歇下?沈静鹤,你迟早会害死殿下!你是兵部尚书家大公子,要离开公主府也不过是找皇上说一句话的事——滚出公主府,我饶你一命!”
沈止敛了笑,蹙眉问:“心心念念了我四年?”
飞卿冷哼一声:“也别那么大脸,说到底不还是因为你爹是兵部尚书。”
沈止揉揉额角。
飞卿的脸色依旧阴沉沉的:“当年得知你醒来了,殿下不顾身份可能暴露,也去了威远伯府看你,结果你居然将他忘了。沈静鹤,你既然都忘了,就别再和殿下有什么关系了,趁早离开公主府,殿下要做的,不是同你儿女情长,被你拖累脚步。”
沈止琢磨了一下,淡笑道:“多谢提点,我会尽早想起来的。”
话毕,他忽地伸出两指夹住刀,轻轻巧巧一推开,便往屋外走去。飞卿愣住,脑中有些混乱,好半晌才想明白沈止那句“会尽早想起来”是什么意思,气得差点一刀劈了他的床,回过头时沈止已经不见了。
他猜出沈止要去哪儿,正要去拦,流羽忽然冒了出来。
飞卿冷冷地看着拦在他面前的流羽:“阿九昏了头,你也要拦我?”
流羽依旧没有表情:“够了,哥。”
他顿了顿,同飞卿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一片通透:“昏了头的,是你。”
沈止推开姜珩的房门,却没见人影。
书房离姜珩的房间很近,他顿了顿,合上房门往书房走去,还没靠近就见到里头点着灯。
沈止摇摇头,直接过去推开门,果然就见姜珩坐在书案前,扭头看着窗外,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思考,半晌才回过头,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泛着白。
见到沈止,姜珩张了张嘴,没说话。
沈止看着他这样子,心里阵阵的抽痛难受,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入手一阵刺骨冰凉。他学着此前姜珩安抚的动作,也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道:“我来递辞呈。”
手一下子被大力反握住,沈止被捏得发疼,姜珩的脸色像是覆了层寒霜:“不许。”
沈止抽了抽手,抽不回来,干脆就凑过去,和姜珩额头相抵,唇角带着笑意:“殿下这是在命令下官?”
姜珩微阖着眼,顿了顿,放开他的手,将他按到怀里,声音低低的:“我在求你。”
沈止从善如流地面对面跨坐在姜珩腿上,由他像抱个孩子似的抱着,道:“骗你的,还真信。若是我不来,你就在准备这儿坐一整夜?”
姜珩呼了口气:“……你没有来之前,几乎每一日,都是如此。”
点着蜡烛,从入夜坐到晨光熹微,只余一滩蜡油。
猜想着惨死在大火中的母亲与妹妹,是不是以另一种形态,陪在他身边。
沈止心里发酸,安静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软软地靠在姜珩另一边的肩上:“我的屋门坏了,漏风,殿下借半边床给我睡可成?”
姜珩的眸中带了笑意,沉稳地嗯了一声:“全部给你也成。”
沈止笑了:“那你睡哪儿?”
姜珩抚着他的后背,淡淡道:“我看着你睡就可以了。”
沈止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暖意,在姜珩怀里蹭了蹭,忽地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身子僵了僵:“……姜珩!”
姜珩早就给他蹭出了火,面无表情道:“我是男人。”
沈止忙不迭推开他从他怀里跳出来,理了理松垮垮的里衣,笑眯眯地道:“不,您是公主殿下。”
话音一落,沈止觉得姜珩的眼神愈发诡异炙热了,眉毛一扬,连忙转移话题:“我困了。”
躺到床上时沈止咻地挨到床边,拒绝同姜珩靠近。
姜珩皱皱眉,低声道:“伤口很疼。”
沈止哦:“你自己作的。”
“……”姜珩沉默一下,道,“受伤确实没有料到,换乘是因为从宅子出来后不久,被其他人盯上了。”
沈止眯了眯眼,心头还若有若无的那点火气一下子全没了,剩下的只有那点说不清道不明,却不容忽视的心疼。他往姜珩身边挪去,姜珩顺着靠过来牵住他的手,小声道:“真的很疼。”
沈止笑道:“你在撒娇?”
姜珩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沈止没绷住笑出声,凑上去亲亲他的下颔,温声道:“睡吧,我不会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