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将军在外人前总是正直勇毅的,兵部同五军都督府关系不好,兵部却也有人颇为敬佩常轲。
姜珩带回来的那些罪臣亲眷,只哭诉了两件事——其一是常轲威逼利诱,其二是事情败露后将他们作人质威胁。
等那些官员全被砍了,他们在京中无处安身,出了京,全遭到了刺客追杀。
回来的都是捡回一条命的。
沈止眨眨眼,想起了点什么。姜珩处理事务时从不避开他,他似乎……见到姜珩回过一封密信,信中提到京外和刺客,当时他并未在意,现在想来,恐怕一直尾随这些罪臣亲眷的不止常轲派出去斩草除根的刺客,还有姜珩的人。
只是姜珩没有让他们出面,只是保证他们不死光。
等他们彻底怨恨常轲,愿意不惜代价报复时,才出面把她们带回了京。
沈止这回是真的确定了姜珩恢复记忆了。
常轲派人斩草除根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些人手上应该留着那些刀下亡魂给的某样证据,只是胆怯不敢拿出来,又以为这是护身符。
岂料是催命符。
出了京,她们什么都不是。
不过姜珩把她们和证据一起带回来了——证据和证词一出,常轲就被押进了牢,随后是许许多多大大小小、有证据无证据的罪名,一一安了上来。
随后还有许多——常轲的大儿子奸淫妇女后杀人掩埋后院,尸体挖出来了;小儿子因一言不合,同人发生口角,当街杀人。
当初不敢说话的,都被一一找出来说话了。
沈止听得发怔。
能这么一举爆发,姜珩不知道准备了多久……选在这个不算很好的时机,是因为他的不安吗?
他明目张胆地走神,卫适之张了张嘴,看着他却不太说得出话。
淡淡的月光从走廊外洒进来,落到了沈止清丽秀致的半边脸上,他垂着眼,长睫纤长,轻轻一眨,像是蝴蝶扇翅。
看起来静谧又美好。
卫适之提不起分毫怒气,反而心中很不争气地狠狠一颤。他不怀疑,现在沈止只要对他温柔地笑一笑,让他立刻去大殿里杀了谁,他都会毫不犹豫。
他就是,喜欢上谁了,就会耗尽全力。
发觉卫适之没再说话了,沈止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
卫适之觉得自己像是犯贱,就算沈止不带感情地看他,他都觉得高兴。他默然一会儿,在心底骂了自己一顿,烦躁不已,开口道:“就是这样,常轲翻不了身了。你也该看到贵妃娘娘的样子了,这几日天天以泪洗面,求着陛下留她大哥一条命呢。”
沈止心中生出快意,唇角微微勾起,道:“自作孽,不可活。天道好轮回。”
卫适之道:“好了,也该说另一件事了——沈静鹤,你不觉得,含宁公主殿下,同昭王,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吗。”
第59章
果然如此。
沈止不动声色地看着卫适之,心中颇感复杂。卫适之是直性子,为人其实并不蠢,甚至很聪明。
只是他知道得太多了。
卫适之道:“以前你曾因为我妹妹被抓过,你刚被抓,含宁公主便来寻了我爹。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你应该也觉得奇怪,抓了你几日为何不审,我想应该是含宁公主同我爹说了什么。”
沈止眯了眯眼,模糊有点记忆,点点头。
他虽然也奇怪为何抓了他却不审,却没多想,原来是姜珩。这样说来……姜珩并非是拿到卫婉清的香囊后才去找卫指挥使的。
沈止实在好奇,姜珩同卫指挥使到底有什么协议。只是姜珩不说,他就不问,刨根究底并非好事,他不是喜欢事事都要知道得清楚明了的人。
“后来又有人来,我去偷听,听到的是男子的声音,便一直没有怀疑什么。那次我也同你说过。”卫适之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含宁公主入狱时,我爹的态度也很奇怪……允你随意出入,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是我爹默许了。”
外头安静一片,隐约还能听到大殿内的丝竹之声。沈止被一阵凉风吹得微微发了个寒颤,明明知道附近无人,还是忍不住巡视了一周,才又看向卫适之。
卫适之道:“含宁公主和亲前,那个人又来寻过我爹,我爹并未刻意避开我,不过我没听到什么,只在那人离开时瞥见个背影。昭王回来后也见过我爹,我发现他的声音有点熟悉。”
沈止心里最后一点点侥幸消失无踪,不再装傻充愣,眼神带着警告:“卫佥事,该停了。”
他两次警告已经很能说明点什么了。
卫适之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止,指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沈止冲他拱了拱手,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拉住。卫适之咬牙切齿,像是愤怒极了:“沈静鹤,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含宁公主就是昭王?!”
听他还是毫无遮掩地说出来了,沈止挥开他的手,转身盯着他,开始考虑该怎么办。
卫适之知道得太多了。
沈止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卫适之只觉得瞬间血液倒流,有一团火在胸腔越烧越烈,烧得他眼睛发红,想狠狠教训一顿面前这看起来温柔顺从实则没心没肺的人。
在没有发觉沈止同姜珩的关系前,他一直以为沈止喜欢着含宁公主,在“含宁公主”意外亡故后,他一直都担忧着沈止的状况,那时尚未明白自己心意,又觉得别扭,只能闷在心里,设想过许多让沈止“振作起来”的方法。
没料到……人家本就知道,什么都知道,就他被蒙在鼓里,一点点找明真相,还沾沾自喜。
多可笑。
卫适之越想越怒,狠狠一拳砸在沈止身后的柱子上,“嘭”的一声响,听得沈止都觉得自己手骨疼。他本来不觉得如何,看卫适之这模样,却又感到心里有点虚,犹疑着回头看了看,就看到卫适之手上似乎流血了。
沈止蹙眉:“卫适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