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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样强大的人,在妹妹遭遇性侵求告无门的时候,依旧选择了舆论的道路。今日度他山完成了他未尽的心愿,即使他身在囹圄、一无所知。
    度他山可以赔上自己身为作家的名誉为庄墨不惜粉身碎骨,他许唯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决心鱼死网破。他所要捍卫的是他从边疆的小山村爬到这高处的名利权势,除此以外,什么都不重要。
    季晓东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从来也没有大人物,是因为区区睡姑娘这种小事倒台的。吵得天翻地覆又有什么用?他们安慰地高坐钓鱼台。
    秘书进来问他怎么办。
    “把姜勇叫进来。”许唯回神,从容淡然地坐回到了老板椅上。
    虽然舆论撼动不了他们的权势,但让他们在外面吵,总归面上不好看,得想点办法解决。
    姜勇进来了,他面容黧黑,唯唯诺诺,在非洲大陆上吃了好些苦,那股子凶神恶煞被磋磨了。但他的小眼睛还在不安分地转动着,那是怨恨又恶毒的光芒,如果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像疯狗一样扑上去寻求报仇。
    “跟你哥约一面。”许唯掏出手机,翻出了通讯录中的度他山,替他拨通了,递过去。
    现在的形式是两方都没有石锤。
    度他山精神分裂一事,他是从黑白指尖、姜勇、凤河村村民那里走访调查、推测出来的。他拿不到度他山的就医记录。庄墨也很清楚这一点,弃车保帅,把任明卿捅人的事情给领了,他要是现在说是任明卿干的,就是翻供。
    而季晓东性侵一事,度他山也拿不出证据。这是肯定的,在那个夜晚,他亲手抱着小暮回到了房间,将她美丽的胴体洗干净,然后利用了自己的权限删掉了监控,打扫了现场。度他山能够推测出真相全靠他身为小说家强悍的逻辑思维能力,然而,但凡有证据,他就会走法律途径,而不是舆论声讨。
    所以现在谁先拿出石锤,谁就能一锤定音。
    许唯知道这件事不能拖太久,越早定性度他山精神分裂、幻想过度,就能越早化解危机。
    一旁的姜勇挂掉了电话。许唯拉回了神智:“他怎么说?”
    ——
    十几公里外。庄墨与任明卿位于市中心的公寓楼。
    “去。”叶瞬拍板。“许唯要证明你精神分裂,所以他让姜勇来见你叙旧。介时他肯定安排一帮子娱记蹲点。只要你表现出任何暴力倾向,你的人设就崩了,你对季晓东性侵指控的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
    “这……”不是不应该去吗?
    任明卿退缩了。他怕姜勇,更怕面对姜勇的自己会变成高远。
    “必须去。”叶瞬用力撑住了他的双肩,“如果你跟他顺利会面,和平分手,这就是你精神正常最好的证明!”
    ——
    两方都希望尽快把事情解决,因此也不拖延,当天深夜就约到城郊见面。许唯约的地点也饶有深意,他约在了一处水库周围,长长的栈道通向水库深处,简单的竹架子没有任何遮掩。B市少水,能找到这处河滩已是相当不易了。
    任明卿下车。冬天的深夜,城郊一片荒芜。芦苇枯萎了,枯白干瘦,一蓬一蓬摇晃在在黑沉沉的水边。河滩是白色的,骨架样的白色,经历过风霜雪雨的栈道也是同样毫无生机的颜色,踩在上头可以听到铁丝在吱嘎作响。
    姜勇在栈道尽头等他。
    他变瘦了,也变黑了,他的眼神凶恶怨恨,但隐藏着一丝惊讶与畏惧——任明卿变得太多了。他变高了,也许是因为身姿挺拔的缘故;他的眼神也不像从前那样躲躲闪闪,总是无奈、恐惧,生怕得罪什么人。
    任明卿有点紧张,不过丝毫不掩饰他面对姜勇时的漠然。
    姜勇的心上腾地升起一把火:他凭什么?!
    任明卿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一瘸一拐地走向他,停下了脚步。
    “许唯让你来,你就来了。”他缓缓道,“被人家当枪使。”
    “人家至少给我一大笔钱,你呢?!我在非洲你问过我一句没有?!”姜勇蛮横地瞪大了眼睛。
    任明卿掐着自己的掌心,沉默了半晌,直到恐惧的战栗过去,才缓缓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走之前,庄先生已经提醒过你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没有瓜葛?!你说得轻巧!”姜勇习惯性地伸出他的右手,虽然厚实的大衣让人看不清他永久变形了的手,可是他相信任明卿看了太多遍想忘也忘不掉。
    “你在网上口口声声声讨别人,你自己呢?!难道把我变成这样的人不是你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也毁了我的一辈子!”姜勇的唾沫星子四下飞溅,喷湿了任明卿的脸,“你还敢提什么庄先生!哈!庄先生!”姜勇失控地拎起了他的领子,“他把我赶到非洲去做劳工!什么道理!你夜里睡得着觉吗任明卿!要是我爹泉下有知,知道你搭上性命救了你这么只残害手足的白眼狼,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姜勇就是那种残忍自私的人。他小时候经常性把任明卿打进医院、把他的饭泼到猪圈里、戏弄他把他困在深山老林害他差点回不来,这些只不过“小孩子的恶作剧”、“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而任明卿但凡对他有一次不好,就罪不可恕。他也不再记得他痛哭流涕地去找任明卿,任明卿放弃了学业兼了五份工、冬天深夜里在餐厅后巷用龟裂的手洗盘子,累死累活帮他还赌债的恩情。他帮他一百次,最后回绝一次,他就是那个最可恨的仇人!
    “我有今天,是我读书、写作,一个字一个字挣来的。你有今天,是你坑蒙拐骗、胡作非为,挣来的。我不是没有对你好过,姜勇,我也不是没有补偿你过……”任明卿说到这里,也动了情,红了眼圈,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他说不出是北风还是姜勇冷得更刺骨,“可是你……是你一直想致我于死地,是你……”他强咽下之后的咆哮,冲姜勇无声却又咬牙切齿地控诉,“是你逼疯的我!”
    姜勇操了一声:“你自己脑子有病还能怪到我头上?!有也是你的报应!我们姜家养你这么大,凭什么你大富大贵,有钱有势,我却只能拖着断手在赤道几内亚搬砖!”
    姜勇大声吼出了他的心声!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自恃哪里都比任明卿强,可是现在呢?!任明卿人模狗样,而他混成了一个劳工!他们站在一起,哪里还像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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