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英王府也不比张家差。再说,英王府上头每个主事的女主人,崔六姑娘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这门亲事怎么不让人羡慕?
而在这些议论之中,又有一条流言传出,说在英王府之前,张家也曾去崔家提过亲,提亲的对象,竟也是崔六姑娘!
此言一出,相信的没有几个,没见前不久这崔六姑娘还被张家夫人嫌弃吗,怎么可能去提亲?就算是提亲,那提亲的对象,怕也是崔家五姑娘崔颜!
这事越传越广,传到最后,都直接变成了两家已经定亲,张子裴和崔颜那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
听到这个消息,崔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崔颜如何,张家又如何,和她根本没什么关系。现在她该关心的,是自己的未婚夫宴安,旁的人她根本无须在意。
老王妃年纪大了,急着抱孙子,恨不得现在就立刻让二人结婚。而在崔家的坚持妥协下,时间被定到了来年的四月,还要一年的时间去准备,到那时候,崔容也及笄了。而现在,她也要开始准备自己的嫁妆了,绣喜服,还有其他的东西,也是忙得很。
倒是崔颜,上次张子裴来崔家,她淋了雨,倒是有些发热,这一病拖拖拉拉的也不见好,在张子裴再一次上门过后,她的病倒是更严重了,已经要卧床休养了。
这次崔容带着几个丫头去了园中采花,回来的路上看见她站在长廊上赏花,崔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绕开她。
“……看着我现在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在她走过的时候,崔颜突然开口问,露出来的一张脸,十分憔悴,下巴尖尖的。
也不知道张子裴对她说了什么,竟让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向来最注重外表的崔颜竟然憔悴如斯了。
崔容收回心神,笑了笑,看着怀里的花束,她道:“我从来没有将你放在心上,怎么会觉得得意?崔颜,有时候脑补是种病,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重生回来,崔容心中有怨气,可是却没恨过谁。上辈子她过得不好,虽然有崔颜推波助澜,但是也是她自己的问题,不然谁能伤她?所以重来一次,她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太多,也不会去记恨谁。
崔颜与张子裴,不过是她上辈子人生中的过客,这辈子他们之间不会再有过多的牵扯了!
不过到最后,崔颜还是和张子裴定亲了,决定这门亲事的是张子裴的母亲永乐公主。对此,崔容并不感到意外,永乐公主一直对崔颜很是喜欢,而上辈子,崔颜和张子裴便是一对恩爱夫妻。
崔容现在最关心的是宴安,和上辈子一样,宴安被派去山东剿匪,这让崔容心里很不放心,要知道上辈子,宴安就是在这次剿匪之中死去的,而且是尸骨无存。
可是,就算她心里再不愿意,宴安还是启程去了山东。
夜不能寐。
自从宴安去了山东,崔容每日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好像能看见宴安死去的样子,然后浑身发冷得醒过来。
再次被噩梦惊醒,崔容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周身冷汗涔涔,被夜风一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姑娘,您又做噩梦了?”云袖举着烛火进来,熟门熟路的给她倒了杯热茶。
“您也别担心,晏世子福泽深厚,定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云袖心里发愁,短短几日,她们姑娘下巴都尖了许多,越见清减了。
崔容目光呆呆的转过来,虽然她已经多次提醒过宴安,可是有上辈子的悲剧,如今她怎么放心得下?
不行,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
崔容咬牙,在一日收拾着包袱,离家出走了。
不说崔家如何闹腾,这边崔容化作男儿身,穿得寒酸极了,一路往山东而去。她以前便是普通百姓,又一个人生活多年,自然知道如何护全自己,一路到山东,竟然也是有惊无险,安安稳稳的。
山东大旱,越接近山东,百姓的日子越不好过,许多活不下去的百姓自成流寇,揭竿而起,而宴安要平定的就是曲和县南边的一处匪窝。这处匪窝并不是普通百姓,听说是军队的逃兵,又占据了天时地利,宴安并没有占到什么好处。
崔容到的时候就听说一天前朝廷的士兵和这些匪徒相斗,两败俱伤,无一生还。
当时,崔容的血就冷了,脸色瞬间变成了惨白。
“……诶,公子,您的脸怎么这么苍白?莫不是中暑了?”她打听的那位路人看她身子一颤,好像风一吹就能将她吹倒,忙关心的问。
崔容回过神,然后发了疯一样的往城外跑。
曲和县上一片惨烈,一具具尸体堆在地上,无人来捡,如今百姓们自顾无暇,谁又有心思来管这些四人?
刚走近,崔容就闻到了一股腐烂混杂着血腥的臭味,蚊虫飞来,整个地方一片嗡嗡嗡的叫声,有几只黑色鸟儿停在尸体上,偶尔低头咬一口死人身上的肉。
“呕!”
崔容忍不住趴在一边吐了,大吐特吐,直到胃里只剩了一些酸水,她这才虚脱的坐在地上。
等身体里有了几分力气,她这才冲到死人堆里,伸手翻检着地上的尸体。
不是,这个也不是……
一具具尸体找过去,崔容一边找一边忍不住哭,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外流,她也顾不上去擦,只是机械的翻着地上的尸体。
从早到晚,再到半夜,崔容眼睛哭得涩涩的疼,身体更是累得不行,但是她还是在不停的翻着。
今晚是十五,月亮很圆很大,月光皎洁,照得地上一片明亮,如置白昼。
突然,崔容机械的动作一顿,然后她开始疯狂的将眼前的尸体翻开,然后看见了最下边的一个人。
“宴安……”
她低低的叫了一声,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音干哑,难听极了。
跪在地上,她颤抖着手摸了摸地上的人的脸。
宴安向来是清风霁月一般的人物,模样精致风流,可是眼前的男人满脸血污,尤其是有一道血痕直接从他胸口直接划过他的半边脸,无比惨烈。
空旷的森林中只有崔容颤抖的声音。
她伸手把宴安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宴安还是死了?她应该跟着他一起来的,她应该再早一点来的,为什么她这么没用?
崔容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然后她听到了一声低咳,怀里的人微微颤抖了一下。
“宴安?”崔容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四周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耳畔几不可闻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