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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清让默默站起身远离了两米。
    顾清让继续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有这么位师父在这,他自己这位新手师父不管当成什么样都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毕竟,顾宁知示范出来的底线已经在顾清让本人的底线之下了。
    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顾清让从戒指空间中取出擦干净了坛身泥土的醉生梦死酿,放到师父面前,又重新远离了两米。
    “师父,孝敬您的酒立刻就送到了,刚挖出来,你慢慢品着,徒弟就先退了,不打扰您了。”顾清让准备溜了。
    不成想,伸手先抠完脚趾再抠眼缝的顾宁知却拦下了他,拖拽着调子懒洋洋说道:“不急,和师父一起喝呗。”
    嚯!原来这泼皮师父还算有点良心,从徒弟这掏了家底还知道分享一点回来!
    顾清让十分感动,然而拒绝了师父的提议。
    刚还体贴了一丢丢的顾宁知抠完眼屎,顿时翻了个脚底板味儿颇重的白眼,说道:“磨叽什么呢,以前不还求着为师给你留点吗,坐下!”
    顾清让十分感动,只得乖乖坐回在之前的蒲团上。
    然后顾清让看着顾宁知直接用他那光脚丫推着一坛酒到他面前,用十分纡尊降贵的语气说道:“看你懂事,为师这回赏你一整坛。”
    顾清让:“……”这脚底板味儿的酒要不您老自己喝吧!
    深深信了一口气,顾清让扯了扯袖子,将袖口布料拉到手心,隔着布拿起了酒坛,接了封——好香!
    既然没闻到脚底板味儿,顾清让就不矫情了,也不需要什么金樽玉盏,就着坛子一大口入了喉,先凉后辣,又醇又香。
    不过不去看,只听身旁的老者纵声大笑,会觉得颇有“借问浮游辈,宁知晚鹤年”的浩气,幸好天也黑了,不仔细看也看不见掌门大人的光脚丫和破洞窟窿。
    日色既已尽,明月且上来。
    倚在石阶上,平望出去能见密云迷晚岫,暗雾低锁长空。正头顶,皎月冷千山,玉盘大得仿佛就在眼前,一个承托不住就要摔碎在峰顶,恐惊天上天下人。
    掌门风骨借着酒香到得了一窥,只听他笑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酒泉?醉生,快哉!梦死,更为快哉!”
    酒气熏人狂纵,顾清让也跟着笑,高举酒坛豪饮。
    这一口豪饮喝干了整坛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喝醉的,也不知道。唯独知道的是,他做梦了。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顾清让似乎还真的梦到了前生,就是不知道是顾千山还是他顾清让还是谁的前一生。
    在那梦里,顾清让发现自己好像不是个人,刚有了意识,就是被人拿在手里。
    拿着他的人一袭龙袍,头戴金冠,看样子就是天下至尊了。
    这皇帝把玩着手中物,用手指转着圈,带着顾清让晕头转向,但也没嘴去吐。
    被带着翻了好几次身,顾清让看到了堂下,密匝匝全是跪着的官员。等这些官员得了皇恩,小心翼翼谢过起了身,顾清让看到第一排站着个年轻男人,相貌端得是好看,看着还有点眼熟,但又记不起来是谁。
    然而顾清让被那皇帝挂在腰侧,梦里虚妄,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再看清了眼前,皇帝身前又跪满了人,穿着囚服的犯人。
    皇帝似乎说了话,顾清让听不见,但看到跪着的那些人都抖得跟筛糠似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这时候,皇帝忽然把他从腰间取下,将顾清让抵到他嘴巴边上,几根手指往他身上一按,还朝他身上吹气!
    ——流——氓——啊!
    顾清让羞愤欲死,却又发现皇帝吹出来的气直接穿过了他的皮肤,却不是进了骨血,而是进了中空的内里……原来他是个中空的玩意儿。
    顾清让懵懵懂懂,一边羞愤地继续承受着皇帝老儿的吹气,也不知道那皇帝有什么癖好,一连吹了许多口,吹得顾清让肚子直发凉……哎,他到底有肚子没有?
    然后,顾清让这回看清了皇帝说话的口型,再看向身后,发现自己猜对了皇帝在说什么,虽然只猜对了后半句,致命的后半句。
    年轻的皇帝冷笑着,说道:“全杀了。”
    堂下很快溢满了鲜血,血一直漫到了皇帝侍卫们的脚踝。
    顾清让开始觉得这是个噩梦了。
    接着又有一次,皇帝坐在城楼上,又将他按到嘴边,朝他身上吹气。
    顾清让觉得不安极了,可自己没有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又皱起了眉头,嘴角泛起冷笑。
    皇帝说了一句话后,城墙上的兵卒们都举起了弓箭,往下射去,城墙下,可都是人啊!
    哪怕听不到声音,顾清让能见哀鸿遍野,应该庆幸自己听不到。
    顾清让记着皇帝说话的口型,猜了又猜,不停地猜,终于,在兵卒们又一轮抬臂举起弓箭时,顾清让明白了皇帝在说什么。
    皇帝说:“还是吹不出声响。”
    他可以拿在手里还能系在腰上,内部中空,本应该被人横着一吹就能出声……哦,顾清让后知后觉。
    原来他是一只笛子。而这个皇帝,是一位暴君。
    顾清让仰头去看皇帝身边恭谨站着的好看男人,只见望着地面上的无辜百姓,微蹙了下眉头,却最终并没有开口,去规劝暴君。所以,这大抵是一位佞臣。
    知道了自己是一只笛子,而皇帝因为自己不发生而生气得要杀人,哪怕觉得委屈,觉得愤怒,可顾清让知道,自己必须得出声了,不然还会死更多人。可是,他头一回当只笛子,笛子要怎么发声?
    万幸得是,不需要他自行开窍,大抵就像鸟在知道自己能够飞翔时就能飞向天空,他知道了自己是一管笛子后,当皇帝再次把他放到嘴边,顾清让发出了声音。这也是顾清让第一次听到声音……似乎自己作为一只笛子的声音,还算很好听?
    皇帝终于笑了。弓箭手终于停止了放箭。
    哪怕知道自己没有了眼睛,顾清让用自己的灵魂狠狠瞪了皇帝身边的年轻男人一眼,想着,哼,你还是天子近臣,到头来还不如我一只笛子有用。
    可是很快,顾清让刚放下的心就蜷缩了起来,直到麻木,冰凉得就像一个死物,比如笛子。
    因为他看到皇帝又张开了嘴,他已经有些熟悉皇帝的口型了。
    皇帝说:“朕心甚悦,放箭,贺之。”
    顾清让慢慢发现,这个暴君,在他顾清让不出声的时候,不高兴,要杀人;顾清让出声了,暴君高兴了,还是要杀人。每当暴君拿起笛子,都要杀人。
    顾清让开始希望皇帝不要再吹笛子了,最好厌弃了他,把他给扔了,不然顾清让不至觉得那些人都因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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